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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寫父親的文章精選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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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寫父親的文章精選三篇

名家寫父親的文章精選三篇

導語:父愛是一縷冬天裏溫暖的陽光;父愛是一本智慧的大書;父愛是一把遮風擋雨的傘;父愛是一句爲我鼓勵的話語。這裏本站的小編爲大家整理了三篇名家寫父親的文章,希望你們喜歡。

名家寫父親的文章精選三篇

一、《燈祭》遲子建

每逢過年父親都用罐頭瓶爲我做一盞燈,如今父親去世了,我買了盞燈送到墓地,爲父親“引路”……

父親在世時,每逢過年我就會得到一盞燈。那燈是不尋常的。

從門外的雪地上撿回一個罐頭瓶,然後將一瓢滾熱的開水倒進瓶裏,“啪”的一聲,瓶底均勻地落下來,燈罩便誕生了。趕緊用廢棉花將燈罩擦得亮亮的,亮到能看清瓶中央飛旋的灰塵爲止。燈的底座是圓形的,木製,有花紋,面積比燈罩要大上一圈,沿邊緣對稱地鑽兩個眼,將鐵絲從一隻眼穿過去,然後沿着底座的直徑爬行,再扎入另一個眼中,鐵絲在手的牽引下像眼鏡蛇一樣搖擺着身子朝上伸展,兩個端頭一旦匯合扭結在一起,燈座便大功告成了。那時候從底座中心再釘透一根釘子,把半截紅燭固定在釘子上。待到夜幕降臨時,輕輕捧起燈罩,“嚓”地點燃蠟燭,斂聲屏氣地落下燈罩,你提着這盞燈就覺得無限風光了。

父親給我做這盞燈總要花上很多工夫。就說做燈罩,他總要撿回五六個瓶子才能做成一個。不是把瓶子全炸碎了,就是瓶子安然無恙地保持原狀,再不就是炸成功了,一看卻是一隻豬肉罐頭瓶子,怎麼擦都渾濁,只好棄了。

儘管如此,除夕夜父親總能讓我提上一盞稱心如意的燈。沒有月亮的除夕裏,這盞燈就是月亮了。我懷揣着一盒火柴提着燈走東家串西家,每到一家都將燈吹滅,聽人家誇幾句這燈看着有多好,然後再心滿意足地擦根火柴點燃燈去另一家。每每轉回到家裏時,蠟燭燒得只剩下一汪油了。

那時父親會笑吟吟地問:“把那些光全折騰沒了吧?”

“全給丟在路上了。”我說,“剩下最亮的光趕緊提回家來了。”

“還真顧家啊。”父親打趣着我去看那盞燈。那汪蠟燭油上斜着一束蓬勃芬芳的光,的確是亮麗之極。將死的光芒總是燦爛奪目的。

過年要讓家裏裏外外都是光明。所以不僅我手中有燈,院子裏也是有燈的。院子中的燈有高有低。高高在上的燈是紅燈,它被掛在燈籠杆的頂端,燈籠穗長長的,風一吹,刷刷響。低處的燈是冰燈,冰燈放在窗臺上,放在大門口的木墩上,冰燈能照亮它周圍的一些景色,所以除夕夜藏貓貓要離冰燈遠遠的。無論是高出屋脊的紅燈還是安閒地坐在低處的冰燈,都讓人覺得溫暖。但不管它們多麼動人,也不如父親送給我的燈美麗。

因爲有了年,就覺得日子是有盼頭的。而因爲有了父親,年也就顯得有聲有色;而如果又有了父親送我的燈,年則妖嬈迷人了。

年一過去後,新衣服就脫下來了,燈也收了,院子裏黑漆漆的,那時候我就會望着窗外的雪花發怔,心想:原來一年之中只有幾天好日子啊。人爲了那幾天充滿光明的好日子,就要整整辛苦一年。唉。

我一年年地長大了,父親不再送燈給我,我已經不是那個提着燈串來串去的小孩子了。我開始在燈下想心事。但每逢除夕,院子裏照例要在高處掛起紅燈,在低處擺上冰燈。

然而父親沒能走到老年就去世了。父親去世的當年我們沒有點燈。別人家的院子燈火輝煌,我們家卻黑漆漆的。我坐在暗處想:點燈的時候父親還不回來,看來他是迷了路了。我多想提着父親送我的燈到路上接他回來啊。爸爸,回家的路這麼難找啊?

從此之後雖然照例要過年,但是我再也沒有接受燈的那和福氣了。

一進臘月,家裏就忙年了。姐姐會來信敘說年忙到什麼地步了,比如說被子拆洗完了,年乾糧也蒸完了,各種吃食採買得差不多了,然後催我早點回家過節。所以,不管我身在西安、北京還是哈爾濱,總是千里迢迢地冒着嚴寒朝家奔,當然今年也不例外。

臘月廿六我趕回家中,母親知道這個日子我會回去的。因爲臘月廿七我們姐弟要請父親回家過年。

我們就去看父親了。給他獻過煙和酒,又燒(捎)了些錢,已經成家立業的弟弟就叩頭對父親說:

“爸爸我有自己的家了,今年過年去兒子家吧,我家住在——”

弟弟把他家的住址門牌號重複了幾遍,怕他記不住。我又補充說:“離綜合商場很近。”父親生前喜歡到綜合商場買皮蛋來下酒,那地方想必他是不會忘的。

父親的房子上落着雪,周圍都是雪,還有樹,有時從樹林深處傳來鳥鳴。太陽極端明亮。

我們一邊召喚着父親回家過年一邊離開墓地。因爲母親住在姐姐家,所以我們都到姐姐家來了。我們都喜歡姐姐家的孩子小虎,他剛過週歲,已經會走路了,非常漂亮。

一進門母親就抱着小虎從裏屋出來了。我點着小虎的腦門說:“把你姥爺領回來過年了。”

小虎樂了,他一樂大家也樂了。

當夜小虎哭個不休。該到睡覺的時辰了,他就是不睡。母親關了燈,千般萬般地哄,他卻仍然嘹亮地哭着。直到天亮時,他才稍稍老實起來。

姐夫說:“可能咱爸跟到這兒來了,夜裏稀罕小虎了。”

說得跟真事似的,我們都信了。

父親沒有看過他的外孫,而他生前又是極端喜歡孩子的。我們從墓地回來,紛紛到了姐姐家,他怎麼會路過女兒的家門而不入呢?而他一進門就看見了小虎,當然更捨不得離開了。

母親決定把父親送到弟弟家去。

早飯後,母親穿戴好後推起自行車,對父親說:“孩子也稀罕過了,跟我到兒子家去過年吧。”

母親哄孩子一般地說:“慢慢跟着走,街上熱鬧,可別東看西看的,把你丟了,我可就不管了。”

我心想:這回母親要把父親丟了,一定是丟到街上的酒館了。

母親把父親送走的當夜小虎果然睡了個安穩覺。第二天早晨起來他把屋子挨個走了一遍,咕嚕着一雙黑瑩瑩的眼睛東看西看的,彷彿在找什麼,小虎是不是在想:姥爺到哪兒去了?

初三過後,父親要被送回去了。我願意請他回來,而永遠不希望送他回去。天那麼冷,他又有風溼病,一個人朝回走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正月十五到了。這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八年前,一個落雪的黃昏,我降臨人世了。那時窗外還沒有掛燈,天似亮非亮,似冥非冥,父親便送我一乳名:迎燈。沒想到我迎來了千盞萬盞燈,卻再也迎不來幼時父親送給我的那盞燈了。

走在冷寂的大街上,忽然發現一個蒼老的賣燈人。那燈是六角形的,用玻璃做成的,玻璃上還貼着“福”字。我立刻想到了父親,正月十五這一天,父親的院子該有一盞燈的。

我買下了一盞燈。天將黑時,將它送到了父親的墓地。“嚓”地劃根火柴,周圍的夜色就顫動了一下,父親的房子在夜色中顯得華麗醒目,悽切動人。

這是我送給父親的第一盞燈。

那燈守着他,雖滅猶燃。

二、《背影》朱自清

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餘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親的差使1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我從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親奔喪2回家。到徐州見着父親,看見滿院狼藉3的東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父親說:“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回家變賣典質4,父親還了虧空;又借錢辦了喪事。這些日子,家中光景5很是慘淡,一半爲了喪事,一半爲了父親賦閒6。喪事完畢,父親要到南京謀事,我也要回北京唸書,我們便同行[]。

到南京時,有朋友約去遊逛,勾留7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須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車北去。父親因爲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叫旅館裏一個熟識的茶房8陪我同去。他再三囑咐茶房,甚是仔細。但他終於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9;頗躊躇10了一會。其實我那年已二十歲,北京已來往過兩三次,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了。他躊躇了一會,終於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我再三勸他不必去;他只說:“不要緊,他們去不好!”

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我買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得向腳伕11行些小費纔可過去。他便又忙着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於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做的紫毛大衣鋪好座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裏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託茶房好好照應我。我心裏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得錢,託他們只是白託!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麼?我現在想想,我那時真是太聰明瞭。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臺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着顧客。走到那邊月臺,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馬褂12,深青布棉袍,蹣跚13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着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硃紅的橘子往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裏很輕鬆似的。過一會兒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裏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裏,再找不着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謀生,獨力支持,做了許多大事。哪知老境卻如此頹唐!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鬱於中,自然要發之於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不見,他終於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着我,惦記着他的兒子。我北來後,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厲害,舉箸14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15不遠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

三、《父愛之舟》吳冠中

是昨夜夢中的經歷吧,我剛剛夢醒。朦朧中,父親和母親在半夜起來給蠶寶寶添桑葉……每年賣繭子的時候,我總跟着父親身後,賣了繭子,父親便給我買枇杷吃……我又見到了姑爹那隻小小漁船。父親送我離開家鄉去投考學校以及上學,總是要借用姑爹這隻小漁船。他同姑爹一同搖船送我。帶了米在船上做飯,晚上就睡在船上,這樣可以節省飯錢和住店錢。

恍恍惚惚我又置身於兩年一度的廟會中,能去看看這盛大的節日確是無比地快樂,我歡喜極了。我看各樣彩排着的戲文邊走邊唱,看騎在大馬上的童男童女遊行,看高蹺走路,看蝦兵、蚌精、牛頭、馬面……最後廟裏的菩薩也被擡出來,一路接受人們的膜拜。賣玩意兒的也不少,彩色的紙風車、布老虎、泥人、竹製的花蛇……父親回家後用幾片玻璃和彩色紙屑等糊了一個萬花筒,這便是我童年唯一的也是最珍貴的玩具了。萬花筒裏那千變萬化的圖案花樣,是我最早的抽象美的啓迪者吧。

父親經常說要我念好書,最好將來到外面當個教員……冬天太冷,同學們手上腳上長了凍瘡,有的家裏較富裕的女生便帶着腳爐來上課。大部分同學沒有腳爐,一下課便踢毽子取暖。毽子越做越講究,黑雞毛、白雞毛、紅雞毛、蘆花雞毛等各種顏色的毽子滿院子飛。後來父親居然在和橋鎮上給我買回來一個皮球,我快活極了,同學們也非常羨慕。夜晚睡覺,我將皮球放在自己的枕頭邊。但後來皮球癟了下去,必須到和橋鎮上才能打氣,我天天盼着父親上和橋去。一天,父親上和橋去了,但他忘了帶皮球,我發覺後拿着癟皮球追上去,一直追到楝樹港,追過了渡船,向南遙望,完全不見父親的背影,到和橋有10里路,我不敢再追了,哭着回家。

我從來不缺課,不逃學。讀初小的時候,遇上大雨大雪天,路滑難走,父親便揹着我上學,我揹着書包伏在他背上,雙手撐起一把結結實實的大黃油布雨傘。他紮緊褲腳,穿一雙深筒釘鞋,將棉袍的下半截撩起紮在腰裏,腰裏那條極長的粉綠色絲綢汗巾可以圍腰兩三圈,這還是母親出嫁時的陪嫁呢。

初小畢業要上高小,就必須到和橋去念縣立鵝山小學。和橋是宜興的一個大鎮,鵝山小學就在鎮頭,是當年全縣最有名氣的縣立完全小學,設備齊全,教師陣容強,方圓30裏之內的學生都爭着來上鵝山。因此要上鵝山高小不容易,須通過入學的競爭考試。我考取了。要住在鵝山當寄宿生,要繳飯費、宿費、學雜費,書本費也貴了。於是家裏糶稻,賣豬,每學期開學要湊一筆不小的錢。錢,很緊,但家裏願意將錢都花在我身上。我拿着湊來的錢去繳學費,感到十分心酸。父親送我到校,替我鋪好牀被,他回家時,我偷偷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心酸的哭。

第一學期結束,根據總分,我名列全班第一。我高興極了,主要是可以給父親和母親一個天大的喜訊了。我拿着級任老師孫德如簽名蓋章,又加蓋了縣立鵝山小學校章的成績單回家,路走得比平常快,路上還又取出成績單來重看一遍那緊要的欄目:全班60人,名列第一。這對父親確是意外的喜訊,他接着問:“那朱自道呢?”父親很注意入學時全縣會考第一名朱自道,他知道我同朱自道同班。我得意地、迅速地回答:“第10名。”正好繆祖堯老師也在我們家,也樂開了:“火廣北父親的名,茅草窩裏要出筍了?”

我唯一的法寶就是考試,從未落過榜,我又要去投考無錫師範了。

爲了節省路費,父親又向姑爹借了他家的小小漁船,同姑爹兩人搖船送我到無錫。時值暑天,爲避免炎熱,夜晚便開船,父親和姑爹輪換搖櫓,讓我在小艙裏睡覺。但我也睡不好,因確確實實已意識到考不取的嚴重性,自然更未能領略到滿天星斗、小河裏孤舟緩緩夜行的詩畫意境。只是我們的船不敢停到無錫師範附近,怕被別的考生及家長們見了嘲笑。

老天不負苦心人,他的兒子考取了。送我去入學的時候,依舊是那隻小船,依舊是姑爹和父親輪換搖船,不過父親不搖櫓的時候,便抓緊時間爲我縫補棉被,因我那長期臥牀的母親未能給我備齊行裝。我從艙裏往外看,父親那彎腰低頭縫補的背影擋住了我的視線。後來我讀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時,這個船艙裏的背影便也就分外明顯,永難磨滅了?不僅是背影時時在我眼前顯現,魯迅筆底的烏篷船對我也永遠是那麼親切,雖然姑爹小船上蓋的只是破舊的篷,遠比不上紹興的烏篷船精緻,但姑爹的小小漁船仍然是那麼親切,那麼難忘……我什麼時候能夠用自己手中的筆,把那隻載着父愛的小船畫出來就好了。?慶賀我考進了頗有名聲的無錫師範,父親在臨離無錫回家時,給我買了瓶汽水喝,我以爲汽水必定是甜甜的涼水,但喝到口,麻辣麻辣的,太難喝了。店夥計笑了:“以後變了城裏人,便愛喝了?”然而我至今不愛喝汽水。

師範畢業生當個高小的教員,這是父親對我的最高期望。但師範生等於稀飯生,同學們都這樣自我嘲諷。我終於轉入了極難考進的浙江大學代辦的工業學校電機科,工業救國是大道,至少畢業後職業是有保障的。幸乎?不幸乎?由於一些偶然的客觀原因,我接觸到了杭州藝專,瘋狂地愛上了美術。正值那感情似野馬的年齡,爲了愛,不聽父親的勸告,不考慮今後的出路,毅然轉入了杭州藝專。從此沉浮於茫無邊際的藝術苦海,去掙扎吧,去喝一口一口失業和窮困的苦水吧?我不怕,只是不願父親和母親看着兒子落魄潦倒。

——醒來,枕邊一片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