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這冷雨

夜闌珊。人俱寂。

似睡非睡之際，將醒未醒之時，嘩啦啦的一聲聲的驟響，攪擾，哦不對，應該是撩撥我的安眠。前者是一廂情願，單方面強迫，讓人不得安寧。後者是你情我願，你儂我儂，羞羞答答，半推半就，讓人慾拒還迎。此時之我，就是這樣的人——矯情。

起初，洗了澡，上了牀，閉了眼，我欲將假寐變真睡。諸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一一掠過腦海，讓時光倒帶，疲憊神經，許久仍是無法入睡。也許是我白日休憩足夠，也許我懷有莫名的未竟念想。總之，一陣雨聲，猝不及防的，而又理所當然讓我坦然下了牀。

深夜裏，我獨自一人，來到陽臺前，靠着玻璃窗，安然坐下，聽聽這冷雨來。一米之外，這雨——大自然的吟唱，帶着冷，拂去了多日的燥熱，也帶來諸多感懷，於自然界，於人，於心。我不知爲何，突然間就愛上這冷雨來，這感覺彷彿由來已久，且至今情根深種。

我仔細探尋，一一拷問內心，尋根問底，思之緣由。時光漸漸回溯，思緒漸行漸遠。原來，這一切源於二十年前的那個夏季，同樣的靜夜，同樣的冷雨。

那年夏天，父母雙全，勁拔，能幹。在農村，他們用勤勞的雙手，撐起了整個家，讓我安心讀書，而不用理其他事務。少年不識愁滋味，那時閒暇之餘，我只想躺在樓上牀上，於炎夏裏，側耳靜靜傾聽，那三天三夜連綿不絕的冷雨，無端安閒，恬淡。

這年夏天，父母仍在，微駝，鬢白。在城市，他們仍舊想繼續支撐，儘管兒子們早已成家，卻漸漸有心無力。我看在眼裏，愁在心頭。每逢煩躁之餘，我也想獨自一人臥牀，靜下，聽聽這持續多日的冷雨，心卻無端煩憂，不寬。

唉，而立之年多憂煩，總羨年少多悠閒。輪到自己承擔責任，我才知曉：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幾十年後，同樣的夜，同樣的雨，感受卻截然不同。如今，事事滄桑人已變，而雨，穿梭在永恆的時空裏，承載之意也在漸變。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聽聽這冷雨。”腦海裏，這句話反覆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