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飲一杯桂花酒

入秋以後下了幾場雨，天氣便多了幾分涼意了。母親說，凍桂花囉！果然用不了幾天，村莊的上空飄蕩着桂花馥郁的清香，幽靜的小山村沉醉在詩情畫意之中。我們山區的村莊都愛在房前屋後種上桂花，有的桂花樹少則幾十年，多則上百年，粗壯的樹幹需要幾個人才能合抱得了。灰白的樹幹，枝繁葉茂，綠蔭如蓋。

等桂花盛開時，滿樹的金黃，香飄十里。放着晴好天氣，就可以上樹打桂花了。上樹之前，要把桂花樹下清掃乾淨，然後，在地上鋪上一層塑料薄膜。每次上樹打桂花，我都自告奮勇。母親搭好木梯，我就登梯爬上了樹。母親在樹下，把一根長長的竹篙遞給了我。我鑽進了密不透風的樹冠裏，綴滿花的枝條在我的左右，把我的臉頰撥弄得癢癢的。我朝上方望去，綠葉層疊，丹桂滿枝，香氣襲人。我倚靠在樹幹上，手持竹篙輕輕的朝樹枝打去。瞬間，一朵朵金黃的桂花紛紛離枝而去，像蛾蟲一般撲地落下。母親立在樹下，不停地朝我喊道，輕點打，不要打折了樹枝。我知道，熟透的桂花只要輕輕一碰，就應聲掉下，只有那些剛剛綻放的花蕾上不會輕易落下的。我朝樹下望去，樹下的母親忙碌着，頭髮衣領上也落下了桂花。再看塑料薄膜上，薄薄的一層，鋪滿了桂花的花瓣，宛如鍍了一層金子一般。

下了樹，我幫母親對角拿上塑料薄膜的兩角，輕輕合攏起來，裏頭的桂花就集中在了一起。回到家中，要仔細揀去裏面的樹葉和枯枝，用米篩過一道，剔除塵土和雜物。爾後，放在陰涼處攤開。桂花的用處多，用白糖醃在壇罐中，來年可做桂花糕桂花湯圓等。把桂花曬乾，春茶上市的時候，可以製成桂花茶。而用剛採摘下來的新鮮桂花還可以製成醇香柔和的桂花酒。

桂花酒，家家戶戶都釀製。秋後稻穀也開鐮收割了。釀酒最重要的原料就是剛上市的糯米。釀酒是要有一份潔淨無塵的心情來動手操持的，器具盛器都必須做到乾淨整潔，否則，是很難能夠釀製出佳釀來的。首先，把顆粒飽滿的糯米淘洗乾淨，放在水中浸泡三四個鐘頭，就可以瀝乾水分，放到木甑上蒸熟，等涼透後，放上酒麴拌勻，裝入陶罐中發酵，密封儲存。等上一個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酒了。舀出米酒後，濾去酒糟，經過沉澱後，就可以製作桂花酒了。桂花經過風乾後，輕輕抖動，用竹篩篩去花柄，然後將桂花投入到米酒中去，加入白糖。倘若再加入枸杞、桂圓就更加的好。妥當後，用筍殼隔離，外面糊上一層黃泥巴封口，移至地窖裏儲存。一年即可飲用，三年便成佳釀。

擡進去是新酒，搬出來就是陳釀了，周而復始，鄉村裏隨時都有桂花酒喝。輕輕敲開酒罈上的黃泥封頭，一股馥郁的酒香撲鼻而來。桂花酒色澤淺黃，呈琥珀色。淺黃的酒液裏，清香四溢，溢出的是淡淡且清遠的桂花之香。倒入碗中，喝上一口，甘甜醇綿的酒漿從口舌深入至肺腑，直至心田，品咂之餘，回味長久，醇香悠長。脣吻間淺藏於桂花酒淡淡的清香，宛如滿懷的溫情。

宋代蘇東坡就曾親手釀製桂花酒，他在《桂酒頌》中寫道：“以桂酒方授吾，釀成而玉色，香味超然，非人間物也。”在大文豪眼裏，桂花酒是人間的美酒佳釀，就是天宮中的瓊漿玉液也是不可比及的。金秋十月，在幽幽桂花香中，天清露冷，賞桂花美景，品桂花美酒，何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