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勵志詩歌 > 愛國詩句 > 辛棄疾: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

辛棄疾: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09W 次

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

辛棄疾: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

作者:辛棄疾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
  長安父老,新亭風景,可憐依舊!
  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回首!
  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真儒事,
  公知否?

況有文章山斗,對桐陰、滿庭清晝。
  當年墮地,而今試看,風雲奔走。
  綠野風煙,平泉草木,東山歌酒。
  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爲先生壽。

註釋

1、韓南澗:即韓元吉,辛棄疾居信州,與韓相鄰,往來唱和頻繁。
  2、渡江天馬:原指晉王室南渡,建立東晉,因晉代皇帝姓司馬,故云天馬,此指南宋王朝的建立。
  3、經綸:原意爲整理亂絲,引伸爲處理政事,治理國家。
  4、新亭風景:在今南京市南,三國時吳所建。東晉初渡江南來的士大夫,常在新亭飲宴。一次,周於座中感嘆:“風景不殊,舉目有河山之異。”大家都相視流淚,見《世說新語·言語》。此指南宋人們對河山廢異的感慨。
  5、夷甫:西晉宰相王衍的字。他專尚清淡,不論政事,終致亡國。
  6、沉陸:也說陸沉,指中原淪喪。
  7、平戎萬里:指平定中原,統一國家。戎,指金兵。
  8、山斗:泰山、北斗。《新唐書·韓愈傳》曾說韓的文章“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此句讚揚韓元吉的文章。
  9、桐陰:韓元吉京師舊宅多種梧桐樹,世稱桐木韓家。元吉有《桐陰舊話》記其事。此句寫其家世、生活。
  10、綠野:唐宰相裴度退居洛陽,其別墅曰綠野堂。
  11、平泉:唐宰相李德裕在洛陽的別墅名平泉莊。
  12、東山:在今浙江省上虞縣。東晉謝安寓居東山,常遊賞山水,縱情歌酒。這三句是預想韓元吉將來功成身退後的生活。

賞析

此詞作於宋孝宗淳熙十一年(1184)。時作者家居上饒帶湖。韓南澗,即韓元吉,字無咎,號南澗,南渡後,流寓信州。孝宗初年官至吏部尚書。

詞一起兩句如高山墜石,劈空而來,力貫全篇。《晉書》卷六《元帝紀》載:西晉亡,晉元帝司馬睿偕西陽、汝南、南頓、彭城四王南渡,在建康建立東晉王朝,做了皇帝。時童謠雲:“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爲龍。”此借指宋高宗南渡。“經綸”,整理絲縷,理出絲緒叫經,編絲成繩叫縷。引申爲籌劃治理國家。王安石《祭範潁州文》:“蓋公之才,猶不盡試。肆其經綸,功孰與計?”南渡以來,朝廷中缺乏整頓乾坤的能手,以致偏安一隅,朝政腐敗。此二句爲全篇之冒,後面的議論抒情全由此而發。接“長安父老,新亭風景”,連用兩典:一見《晉書》卷九十八《桓溫傳》:桓溫率軍北征,路經長安市東(古稱霸上,即咸陽),“居人皆安堵復業,持牛酒迎溫於路中者十八九,耆老感泣曰:‘不圖今日復見官軍’”!此指金人統治下的中原人民。一見《世說新語·言語篇》:東晉初年,“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北宋淪亡,中原父老盼望北伐;南渡的士大夫們,感嘆山河變異“可憐依舊”。這就是宋室南遷近六十年來的社會現實!宋高宗在位三十五年,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投降派,“念徽、欽既返,此身何屬”(文徵明《滿江紅》)。任何屈膝叩頭的事都做得出來,只求保住自己的小朝廷皇位。宋孝宗初年還有些作爲,後來又走上老路。繼指責朝廷中一些大臣清談誤國:“夷甫諸人,神州沉陸,幾曾回首”。夷甫即王衍,西晉大臣,曾任宰相。“衍將死,顧而言曰:……向若不祖尚浮虛,戮力以匡天下,猶可不至今日”(《晉書》)卷四十三《王戎傳》附王衍)。後桓溫自江陵北伐,“過淮泗,踐北境,與諸僚屬登平乘樓,眺矚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陸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晉書》卷九十八《桓溫傳》)。這裏借桓溫對王夷甫的批評,斥責南宋當權者使中原淪陷,不思恢復。通過上述種種有力的議論,於是指出:“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戎”,我國古代少數民族泛稱之一。這裏指金人。辛棄疾在帶湖閒居,提出“平戎萬里”這樣嚴肅的政治問題,既是對韓南澗的期望,更表現出他身在江湖,心存魏闕,對國事的關懷。

這是一首壽詞,過片不免要說些祝壽的話。先頌韓的才幹和光榮家世。“況有文章山斗,對桐陰、滿庭清晝。”《新唐書》卷一百七十六《韓愈傳贊》:“自愈沒,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雲”。黃升《花菴詞選》則稱韓南澗“政事文章爲一代冠冕”。並說他的文才可比美韓愈。韓家爲北宋望族。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記韓元吉《桐陰舊話》十卷,說“記其家舊事,以京師第門有梧木,故云”。此以庭門梧桐垂陰,滿院清幽,贊韓元吉家世顯赫。因此說他自在人間誕生到而今的年紀,正可風雲際會,在政治上大顯身手。繼用古代三個着名宰相寄情山水的佳話喻韓寓居上饒的志趣。一、唐文宗時,裴度“治第東都集賢裏,沼石樹叢,岑繚幽勝。午橋作別墅,具燠館涼臺,號綠野堂,激波其下,……不問人間世”(《新唐書》卷一百七十三《裴度傳》)。二、唐人康駢《劇談錄》:“李德裕東都平泉莊,去洛城三十里,卉木臺榭,若造仙府。遠方之人多以異物奉之”。三、《晉書》卷七十九《謝安傳》:“安雖放情丘壑,然每遊賞,必以妓女從”。其時謝安寓居會稽東山。這裏以裴度、李德裕、謝安的閒適瀟灑風度來喻韓南澗,雖不無過譽,但文字瀏麗自然,清新雅緻。而後結以“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相共勉,“卒章見志”,與前結愛國情懷,一脈相承,正是“前後貫串,神來氣來,而中有山重水複,柳暗花明之致”(沈祥龍《論詞隨筆》)。

這是一首“以議論爲詞”的作品,且數用典故,但不覺其板,不覺其滯,條貫縷暢,大氣包舉;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沉着而痛快。這一因作者感情沉摯,曲折迴盪,或起或伏,始終“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深厚感人。二因“援古以證今”,又“用人若己”(《文心雕龍·事類》),熨貼自然。三則豪情勝概,出之字清句雋(如裴度等三典),使全篇動盪多姿,“豈一味叫囂者所能望其頂踵”(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