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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鋼的琴》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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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鋼的琴》觀後感

電影《鋼的琴》觀後感

文/小田同學

花一小時四十五分鐘看完《鋼的琴》,又過了十幾分鍾,聽了兩遍蘇小明版本的《山楂樹》,定定地掉了眼淚。

《鋼的琴》不是一部向完美看齊的電影,情節幾處銜接不明,喧賓奪主的音樂滿得要溢出來,但是它對於人物精神的把握及其精準,就這一點,足以讓我掉眼淚。

葡萄牙語中有一個詞叫saudade,聽葡萄牙人說這是葡萄牙語中特有的單詞,在世界其他語言中沒有其他詞可以準確地概括它,含義爲對於遠離的、逝去的事物的一種脈脈溫情的傷感的思念。

《鋼的琴》讓我今晚陷入了saudade。

它對於東北的我父母一代人的形象的把握精準到讓我驚心,電影開始十幾分鍾,我開始百度導演兼編劇張猛的籍貫——果然是遼寧鐵嶺人——不是東北人就奇怪了,在這種浪漫到扯淡的故事情節中都把人物精神世界展示得如此入木三分,只有是在這個環境浸泡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才能表達出來。電影開場兩個粗壯的大煙囪和半人高的荒草出現的時候,我簡直以爲這個鏡頭是在我老家樓後空地拍出來的。

電影故事的骨幹是父親叫了一幫自己以前在工廠的兄弟爲女兒做了一架鋼的琴,但是主人公並不是父親和女兒,而是下崗的工人羣體和他們曾經的榮光。我很感激導演,他沒有在這樣一部主基調爲傷感的電影裏撒狗血,而是哀而不傷地講一個故事,我更感激的是,他沒有像多數人一樣抱着獵奇的心態撕開這篇土地的傷口,而是去展示了它的凜冽的美。這種展示類似於兒子對於母親的昔日榮光的致敬,手法是誇張幽默的,但是表達是內斂嚴肅的。

每次有朋友問我家鄉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常常語塞。相比於江南的秀麗江山,這篇土地太過於平坦寂寞。“除了雪沒什麼好玩的”我常常這樣回答,因爲我不知道怎麼去描述那“寂寞單調”本身具有的美感。我家鄉的路很寬,路上車很少,冷空氣帶有一種特有的香氣,冬天時候從外面回家的人外套會帶有那種冷空氣甜味。平原很寂寞空曠,但是平原上的星空很熱鬧。雪花很美,比雪花更美的時候下雪的時候仰起臉讓天空充滿視野,視線裏除了雪還是雪,雪花從無盡的虛空落下來在睫毛融化。下雪天會格外安靜,腳踩在被壓實的雪地上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這種聲音會把你和外界的聲音隔開來。耳畔只有單調的咯吱聲。冬天裏用於集中供暖的巨大的煙囪升騰起濃濃的煙,象徵着這座笨重的城市的呼吸。下完雪後地上的雪水有時候會被鞋底才成髒兮兮的巧克力色,地面邋邋遢遢黏黏糊糊,讓人不想停留只想行色匆匆趕回家裏。

這種單調的灰是東北城市的底色。

這種灰色混雜着鋼筋水泥工廠的邋邋遢遢的“冷酷的”風格又有一種重工業時代特有的美感。《鋼的琴》就把這種冷酷的美感表現得很好。“在我們的城市,寒冷是一位藝術家”。在這種“硬核”城市,東北人的性格也是相當“硬核”。很多平時不起眼的男男女女都燃燒着一個英雄主義膨脹的中二之魂。相比於“裝B”這種不友好的表達,我更喜歡把它理解東北人的一種浪漫。冬天那麼長,白晝那麼短,多少樂趣從“我有一個朋友……”開始,多少故事講着講着自己也當真了。東北男孩子喜歡開玩笑,攀比着講笑話,誰要是把這個飯桌上的女孩兒們抖得花枝亂顫絕對是一件讓自己自豪的事情,爲了博君一笑,他們也不介意把自己當做段子包袱的主人公,聽衆也聽一半信一半,給足面子,這是餐桌段子手們和聽衆之間的默契。悲慘的倒黴的離奇的事情也要笑着說,幾杯酒下肚,眼淚也最好在酒和笑話裏面嚥進去。

東北女孩兒愛美,零下二十幾度的嚴冬酷暑裏也要在厚重的冬衣裏面找到可以裝飾地方。她們中很多人有着高挑的身材,喜歡在毛皮外套下面要顯出兩條修長筆直的腿、偏愛blingbling的裝飾、女孩子個子很高也要穿高跟鞋,不怕顯得自己盛氣凌人,御姐一點無妨,好看。喜歡滿嘴跑火車的男人和盛氣凌人的女人——這是很多人對於東北人的印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印象確實有道理,但是他們性格的底色絕不僅僅如此。在外滿嘴跑火車的金鍊大哥可能是奉行“老婆最大”的家務十級能手;看起來盛氣凌人女人常常背地裏是沒心沒肺對朋友愛人掏心掏肺的傻姑娘。東北人的骨子裏有種戲劇化的衝動,他們講故事也好、看故事也好,都有那麼點drama,喜歡重口。

我始終認爲東北人是有着成爲英雄兒女的氣魄的,只是在我出生的九十年代已經英雄氣短。從那個時候開始,工人不再是先鋒、進步、力量的代表,而是保守的代名詞;成爲國企的一員也不是光榮,成了因循守舊的選擇。

短暫的喧囂過後,黑土地復歸於寂寞。我甚至認爲它本就應該是寂寞的。這篇土地的運勢來過,短暫地停留,又去了,於是復歸於平靜。東北人辦事喜歡拉關係、靠人辦事,喜歡鑽研權勢生於琢磨生意,可這似乎不是“東北”特有的特徵,而是一個帶着“鄉土社會”特徵的社羣的共性。因爲這個特點而給東北冠以“守舊”的帽子,似乎不那麼合適。當中國大踏步向前的時候,曾經爲它提供源源動力的土地,趕不上它的步伐了,這不主要是“人事”的問題,是運勢。

曾經計劃經濟時代的英雄兒女們,在時代變色,時轉運移的當下,在慘淡生活中,努力讓生活在庸俗中熱熱鬧鬧地前進,不是另一種英雄主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