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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一樁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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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超市。在熟食櫃上看到一種黑糊糊的東西,叫做“荷葉頭肉”。

了我一樁小心事

  荷葉頭的肉?這名字太古怪,我不由得拿起來,原來頭肉是指“豬頭肉”,裹了荷葉,是拙夫遇美妻,以她的清解他的膩。汪曾祺小說裏,寡婦看到過房兒子來了,去“賣薰燒的王二的攤子上切二百錢豬頭肉,用半張荷葉託着”,鄭重其事的窮人待客大禮。逮耀東也說過,家裏的長工“偶爾再去普雲樓上買上一荷葉包的豬頭肉什麼的,就着熱騰騰的家常餅吃”,勞動人民的家常美食。

  我無法不心癢,就手拿一包。

  回頭一剝,荷葉都幹成紙了,也有一種糙糙的清香。豬頭肉呢,只吃出一大股防腐劑的味道,又鹹得要死,不會再買下一次了。

  爲什麼是“頭肉”而不是“豬頭肉”?大概是爲羊頭肉或者牛頭肉留了餘地。

  我小時候饞過羊頭肉的,那是看梁實秋的《雅舍談吃》:“薄暮後有叫賣羊頭肉者……刀板器皿刷洗得一塵不染,切羊臉子是他的拿手,切得真薄,從一隻牛角里灑出一些特製的胡鹽。北平的羊好,有濃厚的羊味,可又沒有濃厚到羶的地步。”

  到了北京之後,經常在超市裏劈面遇到完整的羊頭,嘴臉詭異,瘦得猙獰。高高擱在貨架上,乍一看,像印第安人的窩棚,掛滿人頭蓋骨。標籤是:“白水羊頭”。我總是匆匆一瞥,不好意思細看,怕服務員招呼我。也動過念想買,但,清水煮羊水,想必是爲保有原味,懂的人能吃出大草原的芳香,絕對質樸淳厚,但南人如我,未必有這口福能領受教。

  另外,我估計我也沒本事抱着一個羊頭哺,畢竟它不是兔頭,能全靠牙齒撕扯得分分縷縷。《竹枝詞》有云:“十月燕京冷朔風,羊頭上市味無窮。鹽花灑得如雪飛,薄薄切成與紙同。”――我哪裏有這刀工,切成砧板厚,照樣咬不動。

  不過據說羊頭也有滷製的。《清稗類鈔》裏:“煮羊頭,毛去淨,切開煮爛去骨,其口內老皮俱去盡。取老肥母雞湯煮之”。魚羊配,是鮮;雞羊配,則強強相遇,是王熙鳳嫁了顧惜朝,會勾心鬥爭、生死搏鬥一輩子嗎?我委實好奇得很。

  至於牛頭肉,超市菜場餐廳,我都沒見到過。理論上,一定有這吃法,我也看過閒書說:老北京的小衚衕裏,常有人推車叫賣――老北京與新北京,在地理上只重合了很小一圈,比蘋果核大不了多少。我住的,更是蘋果皮外層的外層,小區裏鱗次櫛比都是高樓,小區外就是曠茫的高速公路,穿街串巷的小販,從來到不了我這裏。

  而我,決意不尋找,只等待它自行出現。不期而遇是更大歡喜。

  而那,一定是一個煙塵塵土茫茫的城市黃昏,無意走過的深巷,破敗磚牆旁長滿豔麗的望日蓮。有輛三輪車,在散散淡淡賣着牛頭肉,沒幾個買家,賣主悠閒地在聽收音機。而我停下,問價,隨手買下,往口裏一丟,了我一段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