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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世上只剩一人願意爲你做20年的飯,必然是你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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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世上只剩一人願意爲你做20年的飯,必然是你的母親

若世上只剩一人願意爲你做20年的飯,必然是你的母親

文/韋昕楠

好可惜,每個人筆下的媽媽都只做過兩件事。

一是下雨天來學校給我送傘。傘向我這邊斜過來,我在她撐起的一方晴空裏安然,她卻淋溼了大半個身子。二是深夜我發高燒,她背起我就往醫院跑,前前後後忙了一整夜,眼睛佈滿血絲。

更可惜的是,在學生時代寫有關母愛的作文時,這屢試不爽的兩個例子都是從作文書裏抄來的,都沒有發生過。

那發生過什麼呢。我們的媽媽,做過什麼事情呢。

今天下午讀到鐵凝的《母親在公共汽車上的表現》,裏面有這樣一段話。

“我親眼見過我母親擠車時的危險動作;遠遠看見車來了,她定會迎着車頭衝上去。這時車速雖慢但並無停下的意思,我母親便會讓過車頭,貼車身極近地隨車奔跑,當車終於停穩,她即能就近扒住車門一躍而上。她上去了,一邊催促着仍在車下笨手笨腳的我——她替我着急;一邊又有點居高臨下的優越和得意——對於她在上車這件事的比我機靈。每次同乘公共汽車的時候我都是被母親‘率領’着上車,總是母親比我‘忙亂’而主動。比方說,當她能夠幸運地同時佔領兩個座位,而我又離她比較遠時,她總是不顧近處站立乘客的白眼,堅定不移地叫我去坐。”

我覺得這段場景極爲熟悉。在我家住在郊區的那十多年裏,往往只有一趟108路公交車通向市中心。而我的媽媽,竟也是靠着文中母親這樣的本領,讓我每次乘車都享受着她的庇護。這十多年,我也目睹過無數次搶座位的驚心動魄,卻總是不知道媽媽爲何能夠練就在洶涌人潮的夾擊中,輕而易舉地擠上公交車的技能。

朋友的媽媽看見我轉發的這篇文章,回覆我說:“我們的本領還有許多呢。比如說,一隻手騎車,一隻手扶住後面座椅上沉睡的小傢伙,也就是你們。”

我鼻子一酸,忽然心血來潮,羣發了微信問大家:你們的媽媽都有什麼特殊的本領。

握着手機的我,最終在圖書館的小角落泣不成聲。

“在幼兒園放學出現的幾百小朋友中第一眼看到我。”

“小時候生病,特別賴皮,非要我媽揹着我。我媽就一邊揹着我一邊做飯。”

“我小時候不睡覺,我媽可以一邊睡覺一邊一隻手跟着我移動位置,確保我不掉下牀。”

“老媽和我都暈車,爲了治好我暈車她就一直去坐車,最後她練好了,就能帶着我每天坐車了。”

“我老媽在我小學的時候永遠能在我起牀前把早飯弄好。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是幾點起牀的。”

“罵我兩小時不停。”

“只要是我想吃的東西她都能做出來,只爲了讓每天的飯菜不單一。還根據我自創了很多菜色。”

“負重能力特別強。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爲我才這樣,不過每次和她去買東西她都能拿特別多特別重的,基本不讓我拿。麻麻是超人。”

“永遠有錢能給我。”

“出生的時候難產,醫生是拿鑷子夾着我的頭弄出來的。後來頭上有一片淤青,醫生說會跟着我一輩子。沒想到被媽媽揉着揉着,就消失了。”

“有一次去親戚家吃飯,主人表示因爲是女孩,不讓在桌上吃,讓我到旁邊的小桌子上吃,然後我媽當場把桌子掀了。”

“家庭醫生啊,自學成才的。我的小病都是我媽醫好的。”

“從我書房前路過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在認真學習還是在課本底下襬了課外書。”

……

丟掉那些華麗的排比和精巧的比喻,除了把這些回覆一字一句地打出來,便再也不知如何下筆。

以前翻到媽媽年輕時的藝術照,完全不能把眼前弱不禁風的她,和那個擠過人山人海一腳登上公交車的女人對接起來。小雪說她一直想看看年輕時候的媽媽是什麼樣的,應該是那種女神和女漢子的結合體吧。

而我覺得媽媽們年輕的時候應該都是女神。

她們也搞不清大白菜多少錢一斤,豬肉應該買哪一種纔會肥瘦得當,做番茄炒蛋的時候應該先放番茄還是雞蛋。

搞不清怎麼曬棉被纔會讓它變得溫暖又鬆軟,帶着太陽的味道。

搞不清如何跟小販爭得面紅耳赤,才能講到最低的價格,省下這一塊兩塊的零錢過日子。

搞不清要怎麼哄整夜整夜不睡覺的小孩,什麼時候該加衣服什麼時候該換尿布,發燒了怎麼辦長小疹子又怎麼辦。

搞不清當孩子捧着不及格的卷子眼巴巴望着你時,該責罵還是該鼓勵。被老師在家長會上點名批評他上課講小話時,又要如何掩蓋住臉上的尷尬和羞愧。

搞不清孩子愛個明星愛得死去活來,哭着吵着要在中考前一晚看他的演唱會的時候該怎麼辦。

搞不清進入青春叛逆期的小孩怎麼會有那麼多禁區,只要踩到變會有天翻地覆的一場戰爭,搞不清這個被自己寶貝大的少年嘴裏怎麼可以說出那麼狠心的話。

搞不清該不該讓他選擇外地的大學,怕他在那邊照顧不好自己的生活。

……

好多事情就在稀裏糊塗裏做了選擇,選擇對了是份內的事情,選擇錯了便是終身的遺憾,心裏覺得對不起孩子一輩子。但其實自己早就已經爲他操了一輩子的心,流了一輩子的汗和淚。

她們懂什麼啊,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們還不是跟現在的你我一樣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讀林黛玉香消玉殞會哭;買到時興的牛仔褲會笑,討論費翔在春晚的舞臺上唱《冬天裏的一把火》時會眉飛色舞;從行李裏面拿出家裏帶來的鹹菜,打開蓋子的時候會小心翼翼;收到校門口吹口哨男生送來的玫瑰花和信封會害羞臉紅。

以前有個段子是“媽媽是個美人兒,時光你別傷害她。”

誰說時光傷害了她,時光一直讓她變得更強,強到不可思議,以至於我們會突然意識到媽媽變成了超人。她永遠能搶到公交車的座位,她會揹着我做任何一道我想吃的菜,她不再暈車,她掀了桌子,她一眼看出我有沒有在學習,她一隻手騎單車,她揹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送我到異鄉讀書,她能夠不停地罵我兩小時,她永遠有錢給我。

我們讀武俠小說,我們看名人演講,我們覺得這個厲害那個牛逼,卻有人在我們剛剛被孕育的時候就已經守護在我們身邊,成爲寂寞天地裏你的大英雄。

如果有個人願意永遠站在你這一邊,如果有個人願意永遠聽你說話,如果有個人願意在被你傷害狠狠哭泣後,還是無條件地原諒你,如果有個人願意爲你從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變成精明能幹無所不能的女英雄。

別的都不再提,只要有一個人願意爲你做二十年的飯,不管她帶着病還是發着燒,不管買菜的路上是風雨還是烈日,只要她願意爲你做二十年的飯。如果世上只剩一個這樣的人,她必然是你的母親。

有些地方在街心公園擺母親形象的雕塑,我覺得特別傻。最鮮活的母親不會呆呆地坐在公園望着日出日落,那她在哪裏。

在行色匆匆的街頭,她在奮力地擠上公交車佔了兩個座位,她在一手穩穩地握着單車頭一手顫顫地扶着後座的孩子。

在狹小燻人的廚房,她把青菜洗得乾乾淨淨,她把肉片切得整整齊齊,她把一大盤雞鴨魚肉倒進油鍋便急速地翻動鍋鏟,來不及管蹦到臉上的油星子。

在喧鬧擁擠的學校,她在老師辦公室裏爲你承擔所有的過錯,她在人頭攢動的校門口第一個認出你來,她在你的畢業典禮上激動得泣不成聲。

在冰冷肅穆的醫院,她在產房裏忍着如肋骨斷裂般的疼痛把你生下來,她在你摔斷胳膊時焦急地給找關係塞紅包安排病房,她在你安然入睡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盯着點滴瓶,等着喊醫生過來拔針。

而現在寫下這些不知所云的東西,我也覺得特別傻。我之前給我媽媽看鐵凝的那篇文章,笑問她爲什麼要擠公交車時,她故弄玄虛地跟我說這就是生活,然後立即牛頭不對馬嘴地開始數落我不懂生活、不陪她去菜市場、不知道現在白菜多少錢一斤了。

我知道我媽媽要是看到這篇文章,最多就是有點害羞,然後問我這是不是老師讓寫的啊,不是的話寫了幹嘛,老師讓寫的作業寫了沒啊,別因爲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耽誤學習啊。

她大概很難因爲我懂得感恩而感到幸福,對她來講最大的幸福就是我過得好、我過得幸福,而不是我轉過頭來又回報了她什麼。

就像我猜這篇文章的份量,絕對輸給我參加作文比賽得了一等獎的那一篇。我的榮耀纔是她的太陽。

自從有了我,她便愛着我的愛,夢着我的夢,苦着我的苦,快樂着我的快樂,幸福着我的幸福。

自從有了我,哪裏還有她。

這又不是感動中國的頒獎辭,難道還需要個字斟句酌的漂亮結尾嗎。

今天既不是母親節,也不是受難日,只是因爲我讀了一篇文章,問了一個問題,得了一些回覆,所以才寫了一些東西而已。

然而我好像心靈雞湯裏常讀到的那個離家出走的小姑娘。

好心的老奶奶送了她一碗熱氣騰騰的餛燉,她在眼淚中忽然懂得了給她煮了二十年餛燉的那個大英雄。

    世界上有一種最美麗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 致我們終將老去的母親:時光請別傷害她 原來,母親一直活在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