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書，你的故事講到哪了

生活如書 你的故事講到哪了

作者：凌小汐（湘女，青年作家）

很小的時候，我曾以爲，我的村莊就是全部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只有一門語言，就是村裏的方言，這個世界裏，也只有一種小女孩，都是和我一樣，冬天掛着鼻涕，夏天光着腳丫，渾身髒兮兮的，漫山遍野地瘋跑，爬樹，摘野果，放牛，打水漂，玩泥巴，將村裏代銷社的酸梅粉視爲至尊美味。

直到那年夏天，我從未見過的姑媽帶着她的女兒回來，見到她們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山的那一邊，不是山啊，而是更大的世界，那裏有高樓，有霓虹，有汽車，有電視，還有很多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女孩，她們說一種“叫普通的話”，她們不爬樹不放牛不玩泥巴，她們吃麪包和巧克力，乾淨又有禮貌，就像是生活在童話書裏的公主。

穿着公主裙的表姐比我大三歲，那時候的她已經上小學了，會認很多字，會念很多古詩，會唱很多歌，會講很多故事，還會彈鋼琴。

“彈鋼琴，就是這樣，把手指放在琴鍵上，Do Re Mi Fa So La Si Do……七個音符，不停地變啊變，就能彈出各種各樣的曲子，這樣，這樣……”

表姐給我做示範，她端正了身體，臉上有一種愉悅又虔誠的表情，然後擡起雙手，屈起手背，指尖在空氣中不停跳躍着。我在一邊看得癡迷，月光透過枝葉，落在她的眼睛裏，亮晶晶的。

寂靜的鄉村夏夜，遠處的山色朦朧而溫柔，稻香浮動，蛙鳴沉沉，螢火蟲貼着牆腳飛舞，月亮大得好像要掉下來，兩個小女孩並肩坐歪脖子老樹下，盡心盡力地交換彼此的生活記憶，一個小女孩對外界新奇的認知，也正被另一個小女孩一點一點地打開。

“每個女孩子都是公主，等我們長大了，就會有王子騎着白馬，帶我們離開。”

“我沒有白馬，不過，我有大水牛！”

在爸爸的幫助下，我和表姐終於可以同時騎在牛背上，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向對面的山野。壯實的老水牛性情很溫馴，只顧低頭吃草，嘴角不斷泛出青白色的草沫。我們在野風四起的山坡上咕嚕咕嚕打滾，對着天空大聲唱歌，歌聲可以飄到山的那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