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寒是一瓶凜冽的酒，喝了纔敢提着虎拳朝世上走

貧寒是一壺凜冽的酒

作者：雷斯林

畢業後吃穿用度都要自己承擔，最煩的就是交房租後的幾天。往往是半年的房租付出去，第二天買煎餅果子的錢都沒有，只能打開家裏備的金槍魚罐頭，就着水嚥下去。那時候雖然也在寫稿子，但國內稿費總是拖欠地厲害，我又很少問人借錢，不得不拮据度日。有一句話叫“貧寒是一瓶凜冽的酒，喝了纔敢提着虎拳朝世上走”，我挺喜歡，而那些捉襟見肘的日子對我來說也是最難忘的時光之一。一直想說說這個話題，一直沒構思好。今天我就來談談“曾經的那些貧窮日子吧”。

問了些朋友，加上自己的一些混雜其中，整理如下：

一

工作的第一年沒有回家過年，辭了職，最後一個月工資還沒發。

臘月27，還是28，身上只有1塊錢，肚子餓，去超市買蔥油餅，稱一下居然要1塊二毛錢。 偷偷撕了那1塊2毛塊的標籤，塞到口袋裏。

出超市的時候邊吃邊哭。

不僅僅是因爲窮，還因爲不敢和父母說，說了他們肯定會逼我回家。雖然現在薪水是那時的六十倍，但依然忘不掉寒冬臘月裏那一口蔥油餅。

其實那時候我是準備回家的。

二

寒假一個人在宿舍複習，不知道怎麼就只有100多塊錢了，交了手機費身上還有40塊。

四十塊要用11天，常常是早上起來餓的不行，就出去買兩個新語大包，最油最肉的那種，當做一整天的口糧。

那時候宿舍沒有空調，朝北的窗戶裏不停有北風往房間裏鑽，不吃東西，身體裏不產生熱量，無論穿多少都還覺得冷。

那時候我宿舍裏有之前剩下的一瓶辣椒油，夜裏餓得不行，冷得不行就拿出來吃一點。空口吃辣椒油的感覺特別不好受，辣得食道火辣辣的，空蕩蕩的胃一陣陣抽搐地疼。

就這樣，11天我吃光了整整一大瓶辣椒油。

三

到北京的第二年，還是隻能住地下室。

不同的是，原來週末只能白飯就着老乾媽吃，現在用了各種外賣軟件，終於能吃帶肉的飯菜了。記得第一次用餓了嗎點了份咖喱牛腩飯，是我在北京吃到的第一口牛肉。

牛肉貴，我一般都是吃烤鴨店不要的鴨架子。八塊錢可以買一整副，回家燉湯，就着白米飯吃，就當週末給自己的加餐。

談戀愛是萬萬不可想的，家裏就那麼點大，身上就這麼幾件衣服，洗澡都只能用冷水隨便衝一衝。

爲什麼不回家？貴州老家那裏連汽車都是稀罕物件。

還是北京好。

四

公司拖欠半年的工資不發。

那天交完房租，身上就剩下一個5毛的硬幣，買了一個饅頭。

回到出租屋，我的小狗依舊活蹦亂跳跑到我腳邊蹭來蹭去，它永遠都那麼開心。

我把饅頭掰成2半，一半給它當晚餐，另一半留着第二天給它當早餐。

五

最缺錢的時候把所有錢都買五毛一包的小當家，餓了吃兩袋，十塊錢能撐五天。

最缺錢的時候幫同學買飲料，他們給三塊，我走到最遠的超市買，這樣可以掙五毛錢。

最缺錢的時候沒錢吃飯，跟飯量小的閨蜜一起去食堂，她吃不完總是分我一半。

那是高中時候的事了。現在也缺錢，不過沒那麼厲害了。

六

最缺錢的時候，一直特別清高和膽小的我竟然一個人冒險在深夜到樓頂天台跟那方面的人販子談賣除夜或者做小姐的事情。

不過後來沒談成，還是去打其他工了。

其實我家裏不缺錢，只不過我想做的事情需要很多錢。

而家裏又不給我。

七

上世紀九十年代剛結婚，每個月工資大概一百多塊錢。把多年的積蓄都用來置辦結婚家當，家裏人的錢用得上的全都用了，婚後家裏乾乾淨淨一點餘錢也沒有，連請攝影師的費用都是用的孃家人的外匯券。

那會兒單位給分房子，平房，沒錢買液化氣竈具，天天下班回家還得生火點煤爐，苦不堪言，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咬咬牙向外面借了500元買了液化氣竈具。當時不敢吃不敢喝不敢買衣服不敢出門，三個月還清債務。

現在大半輩子過來，回憶起來那就是這輩子最貧困的時候了吧。

八

去雲南支教，因爲家裏人不支持，所以是連哄帶騙才帶着2000塊出門，等到了西雙版納普文鎮，就只有1400了。

離開前的一天，和朋友一起去那邊的菜場買菜，我摸了摸身上僅剩的220塊錢，開玩笑說今天我能不能不吃飯，再吃我回不了家。那女同學問了問我的情況，二話不說掏出了一千塊，讓我買飛機票回去。

我還記得當時我實在是沒忍住，緊緊抱住了她，然後只拿了300。倒不是我虛僞，而是因爲我還不上太多錢。一來家裏人不支持，我根本不敢告訴他們2000塊根本不夠，二來她其實也不是特別有錢，我拿走了她也捉襟見肘。

於是最後的歸途就像一場逃難。大巴轉火車，從昆明到南京的那班火車開了足足55個小時，那是我人生唯一一次坐55個小時的硬座（其實是站票），顛簸到最後整個人都精神恍惚，滿腦子都是“哐當，哐當，哐當”。

到南京時，手機停機，身上的錢剛好購買一張回家的地鐵票還有一瓶礦泉水。到家時還要強打着精神對家人說。

“挺好的。”洗了澡就栽倒在牀上，腿軟，眼睛睜不開。

大概那一刻我就堅定了一定要自己賺很多錢的決心吧。

我現在還行，至於她，剛賺了不少美金。

過得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