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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什麼纔算是有價值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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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熬夜看書、連續幾天只睡幾小時、多久沒放假了也值得誇耀,那麼富士康流水線上任何一個人都比你努力多了。人天生難免有自憐的情緒,唯有時刻保持清醒,才能看清真正的價值在哪裏。

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暢想過很多次,功成名就之後能像曾經的那些偶像一樣,和年輕的朋友們分享自己如何從一無所有走上人生巔峯的經驗,然後語重心長地告訴大家:人活着不能像一根草而是要像一棵樹,能走到金字塔頂端的只有雄鷹和蝸牛兩種動物,我的成功你也可以複製,等等。可是過了26歲之後,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人的一生未必會取得很大的成就。十幾年來,有一些問題一直讓我和身邊的朋友感到困擾,在經歷了一些變故和挫折後,我對這些問題有了新的看法。

究竟什麼纔算是有價值的努力?

1、努力奮鬥真的能實現夢想嗎?

想象一下,汪峯老師坐在轉椅上,深情地望着你問:“你的夢想是什麼?”據說,周星馳老師的那句“做人如果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也激勵了幾代人。夢想如此重要,簡直就是人生的一盞明燈。成功的人們成功的原因各不相同,但他們都不會忘記告訴你: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曾忘記夢想,是他們成功的首要原因。以至於,我們這一代人對於人生意義的最通常的理解,就是堅持夢想並最終實現它。

可很少有人願意面對的一件事情是——大部分人的夢想永遠(沒錯,永遠)都實現不了。

上大學時我熱衷於各式各樣的賭博遊戲,是學校周邊賭場的常客。我賭徒生涯的起點源於賭場裏最基本的遊戲“輪盤賭”,我當時的夢想就是破譯其中的奧祕。我最初的策略非常簡單,但效果好得難以置信。在嚴格執行該策略的情況下,我前幾次去賭場不但全身而退,還每次都賺了不少,以至於產生了這樣一種幻覺:也許遊戲是有規律可循的,人生巔峯就在不遠處向我招手。當然最終的結局大家都能猜到,我把之前賺到的錢都乖乖地還給了賭場。

後來才知道,那個愚蠢的夢想叫做賭徒謬論。它讓我終於明白:在純粹的隨機事件面前,一切規律都是無謂的。

生活中有極個別的事情和輪盤賭一樣,屬於純粹的隨機事件,比如雙色球。可是幾乎每一箇中了雙色球的人都會告訴你,他們花了多少精力去鑽研往期號碼,研究歷史規律,付出了多少辛勤的努力,最終才獲得了成功。實際上,即使是純粹由隨機性主導的事情,只要參與的人的基數足夠大,小概率事件總會發生。有趣的是,幾乎所有在隨機事件中的受益者,都會把這完全由運氣決定的結果歸功於自己的努力上。不僅僅是參與者本身,旁觀者也會這麼認爲。

我們生活中遇到的所有事情基本可以分爲三類:第一類純粹由隨機性決定,比如布朗運動和輪盤賭博;第二類純粹由能力決定,比如英語六級考試,110米欄之類;第三類我們最常遇到,由能力和隨機性共同決定,比如創業,投資,戀愛或是夢想。

勵志大師們總告訴年輕人要不惜一切代價追逐夢想,這讓我感到深深的厭倦。因爲大多數人的夢想雖然不是純粹的雙色球,但也絕對是由隨機性主導的。在強大的隨機性面前,付出再多辛勤的汗水,也好比夜以繼日蹲在輪盤賭旁邊渴望參透其中的規律。比如某歌手獲得中國好聲音的冠軍,但中國還有那麼多唱得和她一樣好甚至更好的姑娘,如果她們都將成爲好聲音冠軍作爲一生的夢想,那麼其中絕大部分人的餘生都將只能在痛苦中度過。無論是唱歌還是演戲,再多的努力也只能讓你變得很優秀,但想成爲萬衆矚目的明星,隨機性的重要程度都遠遠大於實力。

我想,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做每一件事情,都能清楚地判斷其中隨機性所佔的比例並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就是最寶貴的財富。

在你的夢想中,運氣扮演了多重要的角色?當你深深地感知到,那幸運的隨機性也許不會青睞與自己,你是否還願意堅持下去?對我而言,夢想永遠是值得執着追求的,但我仍然可以無比心平氣和地接受一個現實:它也許永遠無法實現。

2、既然連夢都實現不了,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努力呢?

去年,我發過一條微博:“這些年我一直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自己感動自己。大部分人看似努力,只不過是愚蠢導致的後果。什麼熬夜看書到天亮、連續幾天只睡幾小時、多久沒放假了,如果這些東西也值得誇耀,那麼富士康流水線上任何一個人都比你努力多了。人天生難免有自憐的情緒,唯有時刻保持清醒,才能看清真正的價值在哪裏。”

這段話在網上的瘋傳,讓我始料不及。更出乎意料的是,評論中有相當一部分的罵聲,還有人認真地給我寫下了相當深刻的話:“你在擁有自己的光亮時不要吹熄別人的蠟燭,你不能因爲你自己的不喜歡就否定別人。”很莫名其妙是吧?聽完我關於隨機性的看法,你也會知道,我從來都不覺得努力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恰恰相反,我一直相信,在能力沒達到一定程度之前,你連面對隨機性的資格都沒有。

3、那麼問題來了:究竟什麼纔算是有價值的努力?

去年我和朋友決定從北京去大慶考察幾個商場,臨行前一晚和朋友在外面玩得比較盡興,回到家時間已經比較晚了,擔心睡覺睡過頭會錯過航班,就直接在沙發上靠了一晚。那是我第一次去哈爾濱,十一月份已經很冷了,衣服拿得不夠,下了飛機凍得頭疼,又因爲沒有提前訂票,到了哈爾濱之後只買到了去大慶的站票。一晚上沒睡好,凍得頭暈眼花,又在綠皮火車上站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在抵達大慶的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將來必須要寫進回憶錄裏面。可是,回頭仔細一想,這些所謂的“努力”對我最終把生意做好,沒有半毛錢關係。更何況,如果我前一天晚上能早點上牀睡覺,多準備點衣服,提前在網上把火車票訂好,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達到同樣的目的。

那次經歷是我們生活中很多事情的縮影——沉溺在這樣對結果沒有直接幫助、只是讓自己遭受了一些痛苦的行爲中,並誤以爲那就是努力。

當我終於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曾經把無意義的消耗當作努力的人,我才忽然發現:大家覺得很努力的人也許沒那麼勤奮,如果在正確的方向上堅持行動,超過他們也並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