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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愛情輸給了2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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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田棟再見到吳曼時,他就後悔了。

我們的愛情輸給了20萬

  那些回憶如流水般,在他的心頭盪漾開去。

  那年高考,他替全家爭了口氣,考了個好分數,卻只挑了個離家不遠的大學。

  剛報到的時候,輔導員看他人高馬大,就讓他幫忙去接待新生。

  就這樣,嬌小玲瓏的吳曼,推着兩個大行李箱出現在田棟面前,說她要去外語系。

  田棟給她指了路,吳曼沒挪步,細聲細氣地說聽不明白,找不到。

  田棟只好帶着她過去,又貼心地幫着她登記,搬行李,領宿舍用品,就差幫她把牀鋪給鋪了。

  後來回憶起來當時的情景,田棟也說不清楚他是怎麼了,吳曼站在那裏,他的手腳和嘴像是不受控地就自己行動了。

  是吳曼的嬌弱激起了他的保護欲。

  吳曼後來對田棟說,這個城市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四四方方的臉,他的魁梧有力,似乎能扛千金重量的身板,讓她很有安全感。

  此後吳曼就經常喊田棟出來,她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去市中心路不熟了,去圖書館有可怕的男生搭訕了,連去學校小賣部買個衛生用品都要在田棟宿舍樓下等着他一起去,說是店裏的阿姨對她太兇。

  後來吳曼說讓田棟給她補習功課時,田棟笑了:“我一個機電系的能給你一個外語系的補什麼?”

  “你說呢?”吳曼沒好氣地說,“我這麼蹩腳的理由都編了,你還不懂嗎?”

  田棟不是不懂,他是害怕。害怕真喜歡上又不得不分開,因爲他家實在是太窮了。

  田棟家在這個省的四線小城鎮裏,他是獨子,母親身體不好,全靠父親做木匠掙錢。

  他們的日子一直都過的緊巴巴的,幸好他讀書爭氣,纔給了這個家一絲希望。

  也是因爲他是唯一的希望,他的父母便把他緊緊抓在手邊,就連讀大學,也必須選個離家近一點的。

  田棟在學校一直是出衆的,但是隻限於學業。不是沒有女生喜歡他,只是一想到自己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沒有多餘的錢哪怕請女生吃一頓飯,就覺得灰心。

  可是,她彷彿跟別的女生不一樣,吳曼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讓田棟實在挪不開眼。他看到的是滿眼的希望和相信。

  吳曼的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再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倘若再裝傻,那他田棟也真是太不男人了。

  他把吳曼攬進懷裏,抱得緊緊的。

  田棟能感覺到吳曼對他的體貼。

  她處處和田棟一樣,田棟一碗稀飯,一碟菜,她也一樣,不過是把菜換一下。

  她胃口小的像只貓,吃不完的就逼着田棟打掃乾淨。

  可是唯獨在談到未來時,她像只老虎。

  “畢業了你跟我一起回南方。”吳曼每次說這話時語氣斬釘截鐵,不容商量。

  每在這個時候,田棟覺得她像是換了一個人。

  她對田棟說:“現在艱苦沒有什麼,我們一定會有光明的未來。你的專業就應該去大城市更有發展,我們一起,我不怕吃苦的。”

  每每看到嬌小的吳曼說到“吃苦”這兩個字,田棟的心就突突的疼。吳曼多溫柔體貼的姑娘啊,他又怎麼捨得吳曼吃苦呢。

  可是田棟太清楚了,他是獨子,父母不可能同意他遠走。

  他看着吳曼堅定的神情和充滿希望的眼神,把所有難以啓齒的話都吞到了肚子裏。再等等吧,總有解決的辦法。

  可是臨近畢業,班裏的很多戀人都分手了,田棟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有時候他覺得校園愛情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夢,一碰到現實的硬殼就破碎了。

  他和吳曼,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結局。

  田棟的專業在南方很好找工作,他的同學一個個簽到了心儀的實習單位,田棟也急了,他纔在電話裏透露了自己的打算,母親就哭個不停,罵他不孝。

  不久家裏就打電話,說母親的身體愈發不好了,讓田棟回家一趟。這一趟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原來家裏給他安排了一場相親。對象是鎮上老徐家閨女徐月。

  徐家給了豐厚的條件:不用田棟家出彩禮錢,還給女兒陪嫁二十萬。

  徐家看上的是田棟的大學生身份,還說結婚後他們可以住在女方家。

  田棟覺得荒唐,死活不同意。

  他跟父母說他馬上畢業了,能賺錢了,不用在乎那二十萬。

  他爹告訴他他們的打算:村裏的房子要拆遷,要是有這20萬,他們可以再蓋上三間平房,拆遷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多拿一半的錢。

  這樣的話他們以後的養老不用愁,連田棟也不用遠走打工了。

  田棟沒有想到平時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字兒的父親心裏能有這個彎彎道兒。

  村裏是有人爲了拆遷蓋房子是事實,田棟家以前根本就不敢想,他們當初盼的不過是拆遷的時候能分套新的房子,其餘的錢留下來應個急就滿足了。

  現在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被生活壓榨得整天佝僂着身子的父親不可能不動心。

  連田棟想到他剛找的實習公司,那只有2000塊的實習工資的時候,也會覺得這是老天在他家許久灰暗的天空幕布上撕開了一角,像是要給他們一些光明。

  人的確不能貧窮太久,太久了,有點好處就覺得已經是終極目標了。

  可是,吳曼呢,她怎麼辦呢?田棟一想到這兒,眉頭就緊緊地湊在一塊兒。

  母親看到田棟的猶豫,更是抹着眼淚說:“我老了,身體又不行,家裏全靠你爸養活。萬一我倆身體有個好歹,就憑你一己之力,怎麼撐得起來啊。我就你一個兒子,20萬,就靠你現在剛畢業的樣子,要掙多久啊!前兩年,你爸幹活兒的時候掉了個手指頭,現在做事兒都不利索了。”

  田棟苦苦想了一夜,他知道自己唯一的障礙是吳曼。他們彼此都動了情。

  吳曼是好,那是兩人還沒有撞上現實的好。

  田棟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就一定能讓吳曼過上好日子,畢竟他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倘若不能,那就是委屈了吳曼也沒辦法孝順父母。倒不如放手,成全了自己的父母,也成全了自己。

  畢竟,人不可能靠着編織的美夢生活。

  於是他的選擇最終越過吳曼,走上了一條快捷的路。果然,在現實的洪流中,他跟吳曼還是要被衝散了。

  回校後田棟開始躲着吳曼。

  有一天,吳曼把田棟堵在宿舍,田棟知道必須坦白了。吳曼拽住他:“你躲着什麼意思,有什麼事情說清楚!”

  吳曼嬌小的身材在此時像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心頭。

  “沒有什麼好說的,不是快畢業了嗎?我會留在這裏,你也不能不回去,你說我們有什麼未來?”

  “你知道這裏不適合你,會埋沒了你。”

  “沒辦法,我父母在這裏。”

  “你可以在外面多賺一些錢,接他們過去。”

  “他們不會出去的。”

  “那是因爲他們沒有出去過!”

  吳曼的話越說越重,田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後他脫口而出:”我訂婚了,女方給我家20萬,我爹同意了。”

  吳曼怔了一下:“果然還是錢的事情。”

  “是的。窮人當然需要錢。”田棟的臉一下子變得猙獰。

  吳曼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給你更多的錢呢?”

  “你以爲是商品競價嗎?”田棟說完就走了。

  田棟收到吳曼的最後一條信息寫的是:如果你真的需要錢,我們一起想辦法,但是不要爲了錢出賣自己,你會後悔的。

  他看完就刪掉了,連同吳曼的號碼。

  可是誰能想到,蓋房的事情泡了湯,早已有了政策只能保留原有住房,不能翻蓋,那些已經蓋的,是早已得到消息的。田棟家沒命搭上那輛順風車。

  但是田棟卻多了一個不熟悉的老婆。

  他娶的老婆徐月雖然家裏條件不錯,卻是個沒有主見的女人,任憑父母給她安排了婚姻。

  田棟最後爭取到一個留校的名額,接她過去她也不願意,只願意留在自己家裏,說那樣才自在。

  田棟明白,她不過是在家過慣了被人照顧的生活,不願意出去照顧人。

  田棟那裏的農村女人結婚之後就是這樣,男人出去賺錢,女人留在婆婆家或者自己家,什麼也不做,就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依舊像個孩子。

  等小家庭有了孩子,自然有老人幫忙帶。

  田棟曾經很唾棄這種生活,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家庭就是這樣。

  徐月沒有上過什麼學,他們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她似乎並不擔心田棟外面的生活,也不在乎他還有沒有別的女人。

  這哪是什麼婚姻生活?

  他想離婚,想吳曼。

  吳曼曾經送過田棟一個QQ號,密碼是他的生日。

  田棟和吳曼分手之後,田棟再也沒有打開過,有一次他突然想到,就輸了密碼進去。發現QQ空間裏面多了一些照片。

  照片照的都是同一個位置,田棟知道那是他去接她的時候,吳曼擡頭能看到的位置。

  吳曼說那個位置是他們的定情地,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年的那一天,吳曼都會讓田棟站在那裏,給他拍一張照。現在照片上田棟的位置都是空的。

  田棟的心抽疼了起來,他發覺那個照片也是每年一張,時間就是他們見面的那一天。也就是說每年的這個時候,吳曼都會來到學校拍一張照,只是田棟從來沒有見到過她。

  算算那個日子很快又到了,田棟有種什麼都不想顧了的衝動,那天他去拿了張桌子,擺在當初的位置,很早就坐在那裏。他在等着吳曼。

  可是吳曼沒有來。田棟進了QQ,他寫了一個說說:爲什麼沒來?

  很快他就看到回覆:因爲你在。

  田棟又發:我想見你。

  等了很久,吳曼發過來一個酒店地址。

  吳曼跟田棟講過,她是廣東一個農村來的。在田棟的印象裏,農村就是農村,大概都是苦孩子。吳曼剛開始愛花錢,田棟就教訓她,讓她要珍惜父母的血汗錢。

  可憐田棟一心只讀聖賢書,他不知道吳曼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有時候吳曼送他的衣服也說是地攤貨,只不過是因爲她把標牌都拆掉了。

  那個時候田棟還納悶,怎麼他就買不到那麼便宜又舒服的衣服呢?

  吳曼是農村人不錯,可是不是田棟想象的農村。那是經濟開發區的農村。

  吳曼家裏最早的時候比田棟家更窮更難,所以她瞭解田棟的窘迫,也知道他的驕傲。她只說她是農村的,家裏條件一般,並不敢說實話,也沒有從物質上幫助他。

  她想,窮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田棟的起點不低,只要願意吃苦,完全有能力靠自己擺脫的。

  她不斷地鼓勵她,給他信心,但是馬上畢業,田棟卻因爲陪嫁錢訂婚了。

  救人救心,吳曼在痛苦中給田棟發了那條信息,可惜當時的田棟並不理解。

  吳曼畢業回去之後,經歷了辦企業,破產,重新開始,還經歷了結婚,離婚。

  她曾經無數次在命運的低谷,沒有退路,只好全力以赴。很多次她想聯繫田棟,告訴他命運的其它可能。可是又清楚地知道語言的力量是不夠的,每個人最終的甦醒只能由內而外。

  兩人沉默許久,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田棟只是看着吳曼,幾年過去,她的眼睛還是那樣水汪汪,充滿着希望。他後悔了,後悔的是自己沒能在現實的洪流中緊緊抓住她的手,而是毫不猶豫地放開。

  以前他配不上吳曼,現在依然是。田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他想要什麼。

  “吳曼,我想爲你離婚,咱們重新開始吧。”

  吳曼笑起來:“你爲了父母可以娶一個不愛的人,日子過得不如意了,又可以爲了我拋棄另一個女人?田棟,我以前以爲你只是窮,只是慫,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只是壞。”

  田棟聽到吳曼的話,呆住了。幾年不見,這個嬌小的女人似乎強大了很多,說話也伶俐了些。

  “每年這個時間段,我都會來這裏出差。重遊故地,權當拍照紀念,也沒想到你會登上那個qq看到這些照片。”

  “對不起,當時我的確身不由己……”田棟緊張得有些手足無措。

  “打住,你從來都沒有身不由已過。你的第一次妥協,不過是自己也想走個捷徑罷了。你的這次後悔,也不過是因爲對現實生活的不滿意。其實,你一直都很自私。”

  田棟在那一瞬間,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臉紅了起來。

  吳曼說的沒錯,他的確是自私,拿父母當做自己自私的藉口,拿吳曼當做自己想離婚的藉口。

  如果當初他能堅持自己的心,相信依靠自己的能力也能過上不錯的生活,而不是靠投機取巧的話,一切也不會變成一地雞毛,無法收拾。

  父親因爲自己的失策更加沉默寡言,母親因爲兒媳婦不在家感覺在鄰里面前沒有臉面愈加不願出門。

  拆遷之後,他們要了一套很小的房子,其餘的拆遷款給田棟在省城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至於陪嫁過來的二十萬,他們只在結婚那天看到過存摺。徐月回孃家的時候大概已經帶回去了。

  田棟只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他考上母校的研究生,又準備讀博。

  除此之外,他的世界一片狼藉,亂的他都不願意去梳理,或者說他沒有勇氣去糾正自己犯的錯誤。

  田棟跟徐月提過離婚,徐月淡淡的,讓他去跟自己的父母談。後來再去丈母孃家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他害怕和徐家的糾纏。當初他同意徐家的條件,如今又反悔,他自知理虧得很。

  沒有人能夠想象,在課堂上侃侃而談的大學老師,會面對這樣一種沒有希望的人生。

  可是仔細想來,沒有人逼迫他,一切的選擇都是自己,自己纔是禍源。

  因爲窮,父母的格局被擠壓到極限,從扭曲的縫隙裏,他們也把兒子引上了不歸之路。

  但他也明白,他的命運不能都怪到父母頭上,是他自己在誘惑面前敗下陣來,從他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開始,一切就已經走了樣。

  “田棟,這是我最後一次出差了,我跟進的項目今年就會結束。這也是我願意見你的原因,因爲是最後一面了。”吳曼伸出手去,握住了田棟有些發涼的手。

  吳曼掌心的溫度,讓他心尖一顫。

  也許是因爲太久沒有過這樣真實的溫暖,也許是過往的種種都向他涌來,他的心漸漸溼潤起來,然後是眼眶,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兩個人交疊的手上。

  吳曼的另一隻手輕撫他的背,他轉過頭把臉埋進吳曼的鎖骨裏。那一瞬間,他在她的懷裏哭得像個孩子。

  原以爲,他是無奈的那一個,他是承擔所謂責任的那一方,卻沒想到,竟然不如身軀嬌小的吳曼。

  他這才明白,與吳曼在一起的時光,一直是她用溫暖的力量滋養着他。

  而這一面,也讓他徹底擁有了重新開始的力量。

  這一面,是告別也是重生。

  兩人終將是要奔向各自的生活和幸福,吳曼是,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