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勵志故事 > 名人故事 > 沈從文的文學地位

沈從文的文學地位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92W 次

沈從文的文學地位

沈從文的文學地位

沈從文(1902-1988)原名沈嶽煥,苗族湖南鳳凰縣人,14歲時,他投身行伍,浪跡湘川黔邊境地區,1924年開始文學創作,抗戰爆發後到西南聯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學任教,建園後在中國歷史博物館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工作,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服飾的研究,1988年病逝於北京。

在中國20世紀文學史上,沈從文的聲譽或許是起伏最大的一個。三四十年代,他是北方文壇領袖,40年代末,主要因郭沫若“桃紅色作家”的指斥,沈從文退出文壇,長期被塵封土埋。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沈從文的聲譽鵲起,“大師”的讚譽不絕於耳。人們對沈從文聲譽沉浮始末可能略知大概,詳情卻未必瞭解。

一、退出文壇

對沈從文命運產生巨大影響的郭沫若《斥反動文藝》一文,刊發在1948年香港出版的《抗戰文藝叢刊》第一期上。文章斥責他是專寫頹廢色情的“桃紅色作家”,“存心不良,意在蠱惑讀者,軟化人們的鬥爭情緒”,還說沈從文是“有意識地作爲反動派而活動着”。同期《抗戰文藝叢刊》還刊登了馮乃超的《略評沈從文的〈熊公館〉》一文。沈從文的《熊公館》發表在《國聞週報》上,沈從文與民國第一任總理熊希齡是同鄉兼遠親。馮乃超的文章說沈從文稱道熊希齡的故居以及他“人格的素樸與單純,悲憫與博大,遠見和深思”,是爲地主階級歌功頌德,體現了“中國文學的清客文丐傳統”。兩篇文章尤其是郭沫若一文對沈從文的階級定性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給正躊躇滿志醞釀宏偉寫作計劃的沈從文以沉重打擊。1949年初,北京大學校園裏又打出“打倒新月派、現代評論派,第三條路線的沈從文”的標語。在歷史轉折的關鍵時期,懾於文章標語的凜然氣勢及對其背景的憂懼,沈從文自殺未遂,從此退出了文壇。

事實上,郭沫若馮乃超討伐沈從文,只是左翼批評的登峯造極之作,此前此後,對沈從文的類似批評屢見於報章。論者多用階級鬥爭理論、典型化理論理解他的作品,如韓侍珩《故事的複製——評沈從文著〈月下小景〉》(1934),賀玉波的《沈從文的作品批判》(1936),凡容《沈從文的(貴生)》(1937)等,責備他不寫階級鬥爭,沒有塑造個性化的人物,對不同階級人物缺乏愛憎分明的立場。在三四十年代,沈從文還因“京派與海派之爭”,“禁書政策之爭”,“‘差不多’問題之爭”等文藝論戰,被左翼批評家批評過;西南聯大時期,沈從文在創作方面的新探索,也受到他們的種種非議。新中國成立後,新文學逐漸發展成一個龐大的學科。在王瑤的《中國新文學史稿》(1954),丁易的《中國新文學史略》(1955),劉綬鬆的《中國新文學史初稿》(1956)這3部學科奠基之作中,沈從文以反面形象“叨陪”其中。論者發展了左翼批評家的主流觀點,並將其系統化。隨着政治形勢日益嚴峻,沈從文作爲一個“落後的”,甚至是“反動的”現代作家,終於從“純潔的”的文學史上消失了。

沈從文的文學地位

二、再受關注

沈從文一生著述浩繁,剛剛出版的《沈從文全集》32卷,1000多萬字。20世紀中國產生這樣一位作家,是一個奇蹟,他的崇高地位不是謾罵抹黑以及漠視能夠抹殺的。

對沈從文文學地位的正面評價可以追溯到20世紀30年代,與左翼批評同時出現。魯迅早期雖對沈從文產生過誤會,在編《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二集》時,沒有收沈從文的作品。可是據斯諾回憶,魯迅在與他談話,回答誰是現時中國最優秀的作家時,提到了沈從文的名字,這說明魯迅後來對沈從文的看法發生了變化。另二位文壇巨匠周作人、老舍在1934年回答期刊提問,他們最喜愛的書是什麼時,都提到沈從文的《從文自傳》。這些關於沈從文正面的議論和態度,包含了一些學術評價的成分,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此外,蘇雪林在《沈從文論》(1934)一文中,更對沈從文的作品進行了分類比較,並嘗試確立他在文壇上的獨特地位,概括他的作品在文化上和思想上的意義。劉西渭在《〈邊城〉與〈八駿圖〉》(1935)中力圖提煉沈從文創作的美學特徵,他對《邊城》和《八駿圖》中詩意和美的發現與品評,給人清新的感覺。但總體來說,1949年之前的正面評價是零散的,感性的。

70年代後期至80年代中期,撥亂反正伊始,沈從文在經歷了長期塵封土埋之後,重新受到重視。這個時期對沈從文的評價明顯帶有論爭性:被激情鼓動着的新銳研究者,要求對沈從文重新評價;保守者從維護傳統出發,拒絕接納沈從文這樣的“異端”。兩種傾向的衝突釀成多起事件,如1980年,丁玲寫《也頻與革命》,1983年,朱光潛的《關於沈從文同志的文學成就歷史地位將會重新評價》,都引發了討論[]。爭論的結果,對沈從文的認識逐漸回到常識和理性的層面。隨着沈從文聲望鵲起,素稱謹嚴,帶有蓋棺定論性質的文學史著述,如唐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簡編》(1984)也把沈從文吸納進來,在“五四文學傳統”中給了他一席之地。自此,沈從文不再是研究的禁區。

在六七十年代內地學術沉寂之時,香港和海外的沈從文研究,在王潤華、司馬長風、夏志清等學者的耕耘下,一直薪火不滅。80年代,又一批海外學者如聶華苓、金介甫等,對沈從文進行了更深入、更具創造性和想像力的研究。隨着他們的著述在內地傳播,他們對沈從文作品中區域文化、歷史的考證和研究,以及人物內涵和文體形式的現代性的研究,給內地學者以極大啓發。此外,日本的沈從文研究在背景材料的蒐集、實物考證等方面也卓有成效。80年代中期以降,國內沈從文研究向深度和廣度發展,取得了突出成績。這些研究主要包括沈從文與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關係,與湘西區域文化的複雜聯繫;沈從文在五四新文學傳統中的地位,在京派文學中的地位,在鄉土文學中的地位;沈從文思想、人物、敘述方法的現代性的研究;文本中湘西世界和城市世界的虛構性、自足性和目的性,以及相互依存關係研究,小說文體及語言的研究,沈從文後期藝術試驗得失的研究,創作心理研究等等。國內外學者豐富的研究成果,爲90年代後期沈從文在文學史中地位的直線上升作了必要的學術準備。

三、新的座次

由於20世紀80年代後期掀起的現代作家重新評價潮,又趕上世紀末這個特殊的歷史時刻,二者合力,催生了一個獨特的學術現象:作家排座次。

在文學史的序列中,給沈從文以明確的崇高地位,金介甫是第一個。他在《沈從文傳》(時事出版社1991年7月中文版)引言中寫道:“在西方,沈從文的最忠實讀者大多是學術界人士。他們都認爲,沈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少有的幾位偉大作家之一,有些人還說魯迅如果算主將,那麼沈從文可以排在下面。”金介甫反映的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西方漢學家的普遍意見。在這段文字中,“少有的幾位”、“偉大”的說法,以及和魯迅並列,都是極高的讚譽。

1994年,王一川主編的《20世紀中國文學大師文庫》(分小說、詩歌、散文、戲劇4卷)由海南出版社出版,此文庫以“文學大師”標目,其小說卷將魯迅、沈從文、巴金、金庸、老舍等9位小說家的作品收入,卻把茅盾等排除在外,由此引起強烈反響。在文庫的小說家排名中,沈從文列第二位。編者給沈從文獲得如此地位提供了令人信服的理由:“他借湘西邊地風情而對中國古典詩意的卓越再造”;此外,近年對沈從文頻繁使用的“大師”稱號肇始於此。

1995年,錢理羣、吳曉東推出了排在最前列的7位現代作家的名單。他們在《“分離”與“迴歸”——繪圖本〈中國文學史〉(20世紀)的寫作構想》(載《文藝理論研究》1995年1期)一文中寫道:“在魯迅之下,我們給下列六位作家以更高的評價與更爲重要的文學史地位,即老舍、沈從文、曹禺、張愛玲、馮至、穆旦。”沈從文在全體現代作家中排名第三。

1999年6月,《亞洲週刊》推出“20世紀中文小說一百強排行榜”,對20世紀全世界範圍內用中文寫作的小說進行排名,遴選前100部作品。參與這一排行榜投票的是海內外著名學者、作家,如餘秋雨、王蒙、王曉明、謝冕、王德威等。在這一排行榜中,魯迅以小說集《吶喊》位列第一,沈從文的小說《邊城》名列第二。但如果以單篇小說計,《邊城》則屬第一。

這些產生於20世紀末的排名,有的針對作家沈從文,有的針對小說家沈從文,有的針對沈從文的個別小說,雖然範圍大小不一,卻都在二三名之間。在世紀的轉折時期,一些作家或被讀者遺忘,或被史家遺棄,而沈從文卻躋身於20世紀30年代最傑出作家的行列且名列前茅,目睹這種變化,不禁令人感慨唏噓。

早在30年代中期,沈從文就頗爲自信地寫道:“……說句公道話,我實在是比某些時下所謂作家高一籌的。我的工作行將超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會比這些人的作品更傳得久,播得遠。我沒有方法拒絕。”(《從文家書·湘行書簡》)果然,沈從文的作品經受住了時代風雲和時間的考驗,成爲經典,沈從文的預言變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