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撐起的春天

創業者檔案：

刁榮輝，女，出生於寧夏中寧縣，曾在中寧縣金龍服裝廠工作4年，在一家大型超市任店長4年，於2007年下半年結束打工生涯，獨立創辦春天百貨超市，並從2009年開始，相繼開辦春天麪點坊紅寶店、春天麪點坊茶語坊東苑分店、春天百貨便利店東苑分店。現爲春天超市總經理，中寧縣服飾協會副會長。

創業感言：

做事如做人，人做好了，事自然能做好！

市文聯打電話讓我寫幾個中寧企業家的報告文學，在推脫不能的情況下，就答應先聯繫一下當事人再說，聯繫之前，我打定主意，絕不寫自己不感興趣的人和事，有可寫的，就必須首先維護文學上的立場。

作爲名單上的一員，刁榮輝的手機就這樣被我撥通了，萬萬沒想到，這個性別特徵並不明顯的名字對應的竟然是個女人，我略感意外，但還是禮節性地向她說明了原因，同時加了她的QQ。對她的好奇，正是在瀏閱她的QQ空間時產生的。以我先入爲主的想法，能被人才勞動中心推薦到市上，以相對官方化的方式，接受採訪的一個女企業家，肯定是一個在職場上打拼多年的女強人。瀏覽她的QQ空間才知，她真正獨立從商是從2007年年底開始的，算來也只有4年多的功夫。這麼短的時間，一個年輕的女人何以能在這個幾乎全民經商的年代，打拼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是有什麼雄厚的資金或權力支持？還是在生意上有過人的膽識和心機？

繼續點擊她的日誌，才知我對她的所有猜想都是錯誤的。她的日誌大多較短，文字也很樸素，卻很有文化修養，所思所想所感，絕非一個僅知道賺錢的人能達到的。讀她的文字，我看不到女強人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對生命充滿愛，對人生有深刻理解，對生活有寬容態度的普通女人的形象。也得知她不但沒有什麼雄厚的資金或權力支持，而且從創業到現在，更多的時間，經受的是獨立無援、舉步維艱的苦苦掙扎。如果硬要冠她以女強人的名號，那麼，這強，也僅僅是一個女人站在溫柔、善良的心性之上，爲維護自己的價值和尊嚴，從骨子深處表現出來的，不願屈辱地活着的倔強。

在隨後的採訪中，更加深了我對她的這種認識。相對於我的不善言辭，她的談吐不但流利暢達，而且對很多人生和社會問題，都有着開闊而透徹的理解，沒有小女人的家長裏短、閒言碎語，更沒有超女的邊緣極端，唯我獨尊。她不算太漂亮，但言談舉止凝聚出來的神態，卻讓她極具內涵，也給她平添了一份獨特的人格魅力。

一

從她的日誌中，得知她所經營的春天超市雖然只發展了短短3年多時間，卻已進行了多次捐贈。

從和她的談話中，我明白，她的善行，其實更多的是出於一種本能，這從她對金錢的態度上就可看出。她說，1萬塊錢對於有錢人來說，也許只是一頓豐盛的大餐，但對於僻遠鄉村的孩子來說，可買一百套棉衣，有了這一百套棉衣，就有一百個孩子腳不用凍腫，手不用凍爛地度過冬天。說這話的時候，她對有些有錢人鋪張浪費的痛惜之情溢於言表，說有錢捨不得是對自己的不道德，而有錢極度縱慾的人，是對社會的不道德。一個人即使坐的是幾百萬元的小車，住的是豪華住宅，但一日也不過三餐一榻，並不會因爲有錢就可多吸收點營養，或睡覺所佔的面積更大一點。人如果不懂得節制，就會在放縱中走向罪惡，如果沒有一個正確的財富觀，掙再多的錢，對社會也是無益，對個人也是有害的。

聽着她真誠的話，我有點感動，也對她的善行有了更深的理解。儘管在這個年代，處處都有獻愛心的活動，時不時地就會冒出有錢人捐款做善事的新聞，但我很多時候都是付之一笑。在我的觀念裏，有些人的善是靠不住的，在新聞記者鎂光燈的包圍中做善事，更是強者拿自己的錢，在購買弱者的淚水和傷痛。從物質上看似在幫助弱者，從精神上，卻是在損害弱者的尊嚴。社會上之所以有那麼多的人，願意說着感恩的話，在攝像機前接受別人所謂的善款，很多時候，也並不是以一顆感恩的心去接受，而是出於生存的無奈。因爲他們知道，這善款的動機不純，如果沒有新聞報道，如果企業家沒有宣揚自己的意圖，他們即使生活再艱難點，也可能得不到這筆“善款”。他們在接受“善款”的同時，不但讓自己原本自卑的精神，變得更加自卑，而且還要爲這夾雜了太多銅臭味的“恩”，在衆目睽睽下背上沉重的報恩負擔。正因如此，我從來對新聞媒體所宣揚的愛心活動，保持着一份警惕，也從來不贊成過分地宣傳感恩文化，覺得這是對弱者的極大不公，是對人之價值的嚴重貶低，是庸俗借愛的名義在招搖過市，是富人在以弱者的血和淚，展示自己紆尊降貴的“高尚”。

刁榮輝所做的一切與這種“善事”有着本質的區別，這不僅是因爲她的話和她說話時那種忘我的神態，也不僅是因爲她多年向佛的那種篤定信念，讓我覺得靠得住，更因爲她並不是個有錢人。她所經營的春天超市和麪點坊，雖說是一個擁有90多名員工的企業，但全是靠多方借貸支撐起來的，無論是運作的資本，還是獲得的利潤，在中寧這個有着太多私營大企業的地方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她超市貨物的總價值，也不到200萬元，她時常爲錢而在親戚朋友間奔走，爲錢而苦惱。

即使這樣，當她看到海原縣關橋鄉的學校缺少桌椅時，就毫不遲疑地捐贈了價值1.5萬元的50套課桌及1000多元的學習用品。縣婦聯發起了“愛心媽媽”認領活動，她大方地爲大戰場鄉的600多名留守兒童帶去1500多元的學習用品。看到渠口太陽樑小學的孩子，在寒冬臘月還光着黑糊糊的小腳，她感到揪心，沒怎麼多想，就出面籌集，購買了價值1萬元的棉衣送了過去。得知餘丁鄉的一家三胞胎孩子，吃不起奶粉，二話沒說，就承擔起了給三胞胎提供伊利牌嬰幼兒桶裝奶粉的義務。這些捐贈從貨幣價值上也許並不多，但對於她並不怎麼厚實的家底來說，濃縮在其間的情感分量，卻是不言而喻的。

她的善良與生俱來。可以說，無論她有錢或沒錢，她都有一顆善良而柔軟的心，她的善舉出自天然的本性，人間的醜惡不能改其質底，生活的打擊不能移其面目。但她也並不是每有捐款都參加，當她覺得捐款可能用不到被捐人的身上時，她就選擇退出。她的善心沒有目的，也不想讓有目的的人利用她的善心。爲了讓我明白她的意思，她還舉例說，如果在街頭有乞丐向她要錢，她卻從來不會讓伸過來的手，再絕望地收回去。雖然可能有人會利用別人同情心騙錢，但在這種不能分辨的情況下，她寧可讓別人騙她一次，也不願讓一個無助的人，因爲她的不知情而受傷。騙者騙的只是一兩塊錢，但如果不是騙子，卻會因此而多了一份活在人間的溫暖。

一個對人間的善，有如此深刻理解的人，我信任她！

二

問及她爲什麼會想到開春天超市，刁榮輝說得很是輕描淡寫，似乎不願回首某種已經過去的痛，但從她的隻言片語中，我還是瞭解到2007年之前的她，還是一個只知道相夫教子、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經營天倫幸福上的家庭婦女，是婚姻的破裂摧毀了她作爲一個平凡女人來說最真實，也是最完美的夢想，是命運逼迫着她不得不出來打拼。而之所以沒想到幹其他營生，只是因爲她有過幾年在超市打工的經歷，對於超市的進貨渠道和管理機制比較熟悉。

在這個話題上，我沒有問她過多，我覺得探及別人曾經掙扎過的傷心往事，哪怕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一種對別人的殘忍之舉，刊登出來，滿足的也只是好事者的獵奇心理，是一種不道德。但沒想到談話之後的第二天，她竟然把她以前的博客網址發給了我，她的博客是隱去了真實姓名的，並不對熟悉人公開，發給我，是對我的信任，我在感謝她的同時，也很爲她高興，因爲這個舉動說明，她已能站在一個相對客觀的距離上，以局外人的身份來看待她以前的婚姻了。她和我談話時，從來沒有哪怕半句指責對方的話，也沒有任何委屈之情，我原本認爲這只是她出於自尊，是爲了維護自己人格上的獨立，但看了她的博客，我知道，她這麼做，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有一個悲憫的胸懷！

雖然在和她談話時，她說過“感謝那些傷害過我的人”這樣的話，也說過“當我看到一個非常可恨的人，看着看着，就對他心生憐憫，覺得他其實很可憐”這樣的話，但諸如此類的話似乎說的人很多，我當時並沒在意，然而看了她的博客，我體會到了她的深層感受。悲憫雖是佛學詞彙，大意是說人具有憐憫衆生、同感其苦，感同身受地爲對方的執迷而難過的心理。但佛學直指人心，佛心即人心，作爲人，其實都具有悲憫之心，只是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已很難再找到，可我從她的談話內容與博客內容的巨大反差中，還是看到了她的這點。

因爲從她的博客裏，我看到的更是一個女人在婚姻破碎後的無奈和掙扎，一個母親見不到孩子時的痛苦與絕望，一個失去經濟基礎的弱者面臨生存威脅時的迷茫與無助。她博客的內容大多寫在幾年前，真實地記錄了她內心有過的鬥爭和衝突，現在從這場感情災難中走出來的她，並沒有像個怨婦那樣，把造成這種苦難的原因，完全歸於別人。對任何傷害過她的人，不但不痛恨，還帶着某種宿命上的感恩之情，除了認爲她在痛苦中對自己、對人生有過深刻的反省和了悟，我實在找不到另外的原因。

每個人都不缺少這樣或那樣的苦難，苦難會讓有些人變得不像人，也會讓有些人變得更像人，而當人更像人時，實質上就是在向佛的期望中邁進。我不信佛，但我相信佛的法眼看到的人性，而她具有。我倒是有點爲她擔心，擔心她過於看得開，而活不出一個有欲有求的人之精彩，因爲她相信因果報應，只要是有良知的人，都不願看到一個受過傷害的人，以因果報應來安慰自己，來解釋苦難，這無疑是在命運的刁難之外，又多了一種自我懲罰。

不管怎樣，她的悲憫之心顯而易見。

三

社會關注刁榮輝，卻並非因爲她有一顆悲憫的心，而是因爲她一手打造起來的“春天超市”。在我看來，春天超市只是她生存的憑藉和抗擊命運的堡壘，體現出來的也只是她的社會價值。

對於刁榮輝，一個把手機的鈴聲都設爲《心經》的信佛之人，我有理由相信她成功的過程是乾淨的，成功後是不改本色的。我卻有另外的疑問，那就是一個善良、柔弱女人，如何能管理有着九十多名員工的企業？人都有性格上的兩面性，她是不是置身商場，就會變得精明老道、心狠手辣？

爲此，我在和她有過深入對話的基礎上，要來了她們超市的《薪酬制度》，從裏面我瞭解到，員工的工資採用的是底薪+提成，除此之外，員工還有工齡工資，每月的績效獎金，每年的年終獎金，還發放採暖補貼。每遇節慶，都有福利，即使是兒童節，也給員工充值100元爲孩子購買東西。更讓人感受到她對員工的關懷之情的是，員工工作滿兩年，會被組織在區內帶薪旅遊一次，滿三年，在區外帶薪旅遊一次。員工生病住院，可享受15天的帶薪休假，併發放營養費，員工直系親屬生病住院，可享受3天帶薪親情假，發慰問費。工作三年以上的，還給交養老保險，組長和主管，還享有崗位津貼。

從《薪酬制度》裏可看到她管理上的人性化，完全能感受到，她首先是站在員工的角度，來考慮自己的利益。她的博客裏有一篇從別人那裏轉發來的日誌，叫做《富之，貴之，敬之，譽之》，這個題目語出墨子，意思是要留住人才，就必須讓人得到相應的財富，看見自己的價值，受到用人者的尊重，時常體驗到榮譽感，與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很相似，只不過馬斯洛理論着重於人的需求內容，而墨子不但看到了需求內容，還提出了滿足需求的方法。刁榮輝肯定不是因爲看到了墨子的這句話才學會了管理，但她的管理，無處不滲透着這樣的理念。

在她看來，每個員工都是爲了獲得報酬纔來打工，如果老闆只想把掙來的錢裝到自己口袋裏，再傻的員工也不會白爲你服務，而如果老闆只是把員工當成掙錢的工具，員工感覺不到自己的價值、不受到尊重，可能會爲了那份工資而按要求工作，但在心裏，不盼你倒閉已是燒了高香，絕不會主動效力。只有員工能得到應得的報酬，從工作中感到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感受到勞動的快樂，纔會留戀這個企業，爲企業的不景氣而着急，爲企業的興旺而高興。

這還不夠，還必須要有易於操作的激勵機制，如此，才能從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真正地滿足員工。否則，人是有種種弱點的，即使他打心眼裏爲你着想，也可能會因爲放縱自己的弱點，而避重就輕、遲到早退、以公謀私、稀裏糊塗。只有人性化的管理，加上易於操作的激勵機制，才能激發出員工的潛能和主動性。員工的素質不僅僅體現爲員工自己的，還體現着老闆的素質，當一個老闆沒有素質，就是有好素質的員工，也不會將他的素質展現出來。員工的素質，很大程度上，是靠老闆的素質引導出來的。她深諳此中要訣，爲此她不但把大量的錢，花在了員工的培訓上，還給員工以種種充滿溫馨的福利，尤其在交養老保險這一點上，更給人以啓迪。雖然企業給員工交養老保險是法律的規定，但全國有多少企業，給員工買了養老保險？在中國最不缺乏的就是勞動力，你不願意幹，自會有人幹，很多員工爲了養家餬口，只能忍受着黑心老闆對他們合法利益的種種侵犯。但她的成功告訴我們，只有老闆有人性，員工纔會有仁義，只有不虧待員工，企業才能取得長足發展。

更令我感動的是，她以老闆身份表現出來的人性化，不光只是一種管理方法，還是她愛心的自然流露。方法可以學來，愛心卻難以模擬。任何管理，如果僅僅是從方法上體現出來的人性化，最終還是會落到技術層面上的冰冷，但一個有愛心的老闆，卻會在不自覺中，以愛作爲潤滑劑，使原本丁是丁、卯是卯的制度，變得柔軟和溫暖，散發出脈脈含情的光輝。

正因如此，刁榮輝手下雖有近百號員工，性格不同、素養各異，但員工出了差錯，她不是先找制度處理，而是先了解員工的個體原因。她對員工的態度是耐心細緻、謹小慎微的，生怕因不知道的隱情，而傷害了她們。有次，當她得知有個員工時常出錯，是因爲正鬧離婚，不但沒有按規定懲處她，還深感愧疚地寫了日誌警醒自己。她會爲員工對她的友好而流淚，也會爲員工對她的背棄而傷心。員工在她眼裏，是比她更弱的弱者，需要她保護、安慰；是同舟共濟的姐妹，她願與她們同享藍天，共抗風雨。她說：“如果說剛開始我是爲了生存而開辦了春天超市，是主動的，那麼現在，則是身不由己。我舍不下那些員工，她們從艱難中和我一步步走到現在，有時我覺得，現在的我，很大一部分是爲她們而在堅定前行。”也許，只有一個與員工有着血肉之情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肺腑之言！

但刁榮輝更多的時候，並不把對員工的這種關懷，看成是出於自己的愛心，而覺得只是一種佈施行爲。爲此，她每年都會花幾萬元，送員工到外面進行培訓，儘管培訓過的員工，不是都能長久地在企業裏幹下去，但仍然不遺餘力。

四

以上這些，只能說明刁榮輝具備作爲企業家的可貴素質，如果沒有敢打敢拼的勇氣和激情，她的企業可能會發展得很穩妥，但一定也會因爲缺乏挑戰精神而走向保守。很多企業做了幾十年，也只是在原地踏步，就是因爲過於瞻前顧後。刁榮輝這樣的好女人，有着傳統的美德，在平穩的生活中，其實很容易滿足於普通人的平凡幸福，而成爲一個熱情、純樸的家庭婦女。要在她身上找敢打敢拼的勇氣和激情，無異於要從一個溫情綿綿的人身上，尋找衝鋒陷陣的強猛，很難。

是什麼，讓她在善良之上，多了一份敢爲人先的氣概？是什麼，讓她在愛心之外，多了一種赤膊上陣的果敢？不是別的，正是她破碎了的感情。雖然她不願提及太多的往事，但從她的神態裏，我還是看出她是那麼的愛她以前的小家庭，愛那個傷透了她心的男人，愛她的兩個雙胞胎孩子。但人生最大的傷害，恰恰是來自於愛，人的心裏，有了愛的存在，才能派生出恨，無愛，也就無恨，也許正是如此，佛家揚善，卻勸人遠離愛恨，認爲只有當人無愛無恨時，才能達到不爲萬物所傷的境界。她信佛，卻塵緣未了，不但有愛，且愛得很深，因此也就傷得很重！

莎士比亞說：“一個人會因愛而變得軟弱，也會因愛而變得勇敢。”對於刁榮輝來說，她在擁有愛時，是軟弱的，她沉溺在幸福中，愛像柔軟的蠶絲一樣，包裹了她，也牽絆了她性格深處的倔強，讓她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了一個自認爲完美的小空間。這個小空間是她生命的全部，她爲此含辛茹苦卻甘之如飴，即使有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也能被她視爲幸福的一部分，以理解予以包容。但她做夢都沒想到，這原本柔軟的蠶絲，卻在頃刻間，從外面齊刷刷地剪斷了，是瞬間擁來的灼疼的光線，讓她在流血的同時，看到了更爲開闊的世界！是瞬間喪失的全部幸福，讓她在無立錐之地的同時，升騰起了爲尊嚴而戰的氣魄！

她知道，這可能是背水一戰，但她寧願把自己置於死地而後生，也不願窩窩囊囊地苟延殘喘。然而商海無情，她一個摺子上只有幾千塊錢的女人，在充滿了競爭的市場面前能幹什麼？爲此，爲了捍衛尊嚴，她不得不先放下尊嚴，向別人借錢，她向親戚借過，向朋友借過，在借錢的過程中，她體會到了求人的心酸，也體會到了很多親戚朋友對她的信任，尤其她以前打過交道的幾個供貨商，在沒有任何擔保的情況下，給她預先提供了30萬元的貨物，讓她更加增強了開拓自己新天地的信心。她對借錢過程並沒詳談，但可以想象，一個毫無背景可言的，走到山窮水盡的離婚女人，能在短時間內籌集起近百萬元的錢，需要怎樣的人脈和信譽才能達到？而這，完全可看做是她美好德行的佐證，否則，誰願把這麼多的錢和物交給她。

好心人的幫助雖然很多，要開個像模像樣的超市，卻還是顯得捉襟見肘、寒酸窘迫。她已利用完了所有的社會資源，接下來，就只能看自己的本事了。春天超市開起來了，但在開張的同時，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責任和壓力，她知道親戚看着她，朋友看着她，信任她的供貨商看着她，她可以不掙錢，但必須對他們的錢負責，否則，她無法向他們交待，更無法向自己交待。爲此，她不再奢望給誰撒嬌，不再奢望尋找依靠，就連流淚，也似乎成了她人生的一種奢侈。她帶着傷，帶着痛，咬着牙，挺着頭，以破釜沉舟的決心，走向了處處陷阱，充滿殺機的商海。

從她的日誌中，可以看到她當時的困境，被她剛剛推向市場的春天超市，就像一個搖搖欲墜的大樓一樣，任何一個意外的災難，都讓她心驚膽戰，聽說她租用的房子可能要賣，這不亞於聽見了驚天霹靂。甚至爲了能支撐下去，她還想到了買彩票。尤其當有員工離去時，她更覺得自己“就像一顆孤獨的大樹，每個人都可以找一千個理由離開，只有我找不到半點藉口放棄，苦苦撐着早已脆弱不堪的枝幹”，獨自品嚐着“落葉的淒涼”！

她就是從這樣的困境中挺過來的，不但挺了過來，還步步爲營地，讓她的春天超市穩健地發展了起來，其規模已不是當初所能比。而且還開了兩個生意相當紅火的麪點坊。看着蒸蒸日上的企業，她也已從當初的惡劣情緒中徹底走了出來，思路也更加開闊，氣度也更加從容，她QQ上的暱稱，也可以完全自信地起爲“春天派掌門”。

但她不敢忘記那些幫助過她的人，時常感念着他們，就連向我介紹她的名字時，也說：“我的名字叫刁榮輝，就是說，我身上的光輝，是從別人身上叼（刁）來的。”她所指的別人，就是那些幫助過她的人；她謹記人生的信條，怕自己迷失於生意上的觥籌交錯之間，常常要去寺院禮佛，佛對她來說，已成了一種信仰意義上的監督。對於這樣的企業家，也許，每個人都會去真誠地祝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