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到底可以艱難到什麼程度
生活,到底可以艱難到什麼程度
——一個有點感動又很無奈的故事
作者:十年後
2015年的5月。也就是兩個月前。我去了一趟成都,親眼見證了一個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洋葱。
洋葱是我工作之後才認識的朋友,比我大一歲,也早一年入職。工資不算高,也不算低,在成都可以養活自己,卻存不下什麼錢。
洋葱沒什麼愛好,除了騎車。聽説他以前去騎行過川藏線,他曾經把川藏線上拍的照片給我看,旁邊是震撼的大山和清水江,中間是沒有什麼人煙的公路,洋葱就站在騎行隊的中間,比着一個最傻叉的剪刀手。
後來洋葱買了輛車,名牌,藍色,流線型,3500多,是洋葱吃了三個月泡麪才存下來的錢。他一天要擦七八遍車,晚上睡覺聽説都要抱着鑰匙。
我和洋葱説小心點你的車,成都自行車還是挺容易弄丟,我買的第一輛車就是不到一個月就被偷了。
洋葱説你別特麼烏鴉嘴。
每天早上,洋葱騎車去上班,會把車停在樓下的停車場裏,給負責看守的老大爺1塊錢停車費。下班之後,自行車就停在家裏。
七天,不多不少,正好七天之後,我和洋葱去吃飯,去停車場推車。洋葱突然臉色發白,又轉青,再轉白。
他説,我自行車特麼好像被偷了。
我説別介你是不是停錯了地方。
洋葱抿着下嘴脣,和我一起在停車場裏找。偌大一個停車場,我們整整找了三遍,依然沒有那輛藍色流線自行車的影子。
我沒法繼續安慰洋葱。他也做不到繼續欺騙自己。
洋葱一下坐倒在地上。
後來,我們找到了門衞的老大爺,也找來了警察,調出了監控,卻得到一句輕飄飄的:“你們自己做好準備,車估計是追不回來了,你們還是自己看着私了吧。”
洋葱不肯,硬是要找回他的車,監控裏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看不清正臉,看不清年紀,除了粗略的體型,一無所知。
最後,這件事情還是私了了。
門衞老大爺賠了兩千。
老人的雙手顫抖,乾涸的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那會兒我才仔細注意到大爺還有門衞室,身材不高,一米六的樣子,穿個背心和拖鞋,瘦小嶙峋,佝僂着身子,就這麼斜癱在門衞室的牆上,門衞室很小,不要説空調,我連電扇都沒有看到。
那幾天成都很熱,那裏就只有一把蒲扇。
警察問了一句,説這得有你一個月生活費了吧。
大爺哽咽着説這是他一個月的工資還多。
我於心難忍,轉頭看看洋葱。洋葱咬着下嘴脣,似乎想説什麼,但還是沒説出口,然後低下了頭。
那天晚上,洋葱喝了一整夜的酒,喝了吐,吐了再喝。
我説你差不多得了。
洋葱把瓶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半個燒烤攤的人都回頭,看到了這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在那裏歇斯底里的發作。
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洋葱心裏想的是什麼,是傷心,是難過,是遺憾,是後悔,是憐憫,是自責,還是憤怒。而且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