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語錄和註解

1、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譯文：天地無所偏私，任憑萬物自生自滅；聖人無所偏愛，任憑百姓自作自息。

2、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

譯文：你不知道那個螳螂嗎？舞起它那兩把大刀式的胳臂，妄圖擋住滾滾前進的車輪。它不瞭解自己的力量是根本無法勝任的，卻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的本領很強大。成語"螳臂當車"的典故由此而來，用以比喻不自量力。

3、故曰，夫恬淡寂寞，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質也。

譯文：所以説，恬淡、寂寞、虛無、無為，這是天地的本原和道德修養的極高境界。

4、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譯

文：相反相成，循環往復的運動變化，是道的運動，道的作用是微妙、柔弱的。天下的萬物產生於看得見的有形質，有形質又產生於不可見的無形質。

5、萬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譯文：聽任萬物自然興起而不為其創始，有所施為，但不加自己的傾向，功成業就而不自居。正由於不居功，就無所謂失去。

6、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譯文：最方正的東西看不到它的稜角，越貴重的器具做成的越慢，最大的聲音聽不到聲音，最大的形象沒有形跡。

7、臭腐復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氣耳。

譯文：人們都把自己喜歡的東西當作神奇，把自己厭惡的東西當作臭腐；然而臭腐可以變化為神奇，神奇也可以變化為臭腐。所以説："整個天下不過是一種氣罷了。"對立的事物可以互相轉化。成語"化腐朽為神奇"源出於此。

8、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譯文：狂風颳不了一早上，暴雨下不了一整天。

9、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

譯文：古代的人，隨外物變化而內心保持不變；現在的人，內心多變而不能隨外物變化。

10、悲樂者，德之邪；喜怒者，道之過；好惡者，心之失。

譯文：如果情緒上放縱自己悲傷或快樂，那麼自身的德行就會不正；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喜怒，那麼就無法體悟大道；如果心存好惡，那麼最原初的心性就會缺失。

11、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譯文：天道對人無所偏愛，但其結果卻是常常幫助善人。

12、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譯文：君子之間的交情，淡薄如水，而小人之間的交情，看上去甘甜如酒。真朋友不言利。

13、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

譯文：用火來救火，用水來救水，這樣做不但不能匡正，反而會增加（衞君的）過錯。假借孔子教導顏回的話，來闡明一種處世之道。成語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出此。

14、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

譯文：知道自己還有所不知，這是很高明的。不知道卻自以為知道，這就是很糟糕的。

15、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説。

譯文：天地有偉大的造化和功德而不言語，春夏秋冬四季有分明的規律而不議論，萬物有自然形成的道理而不解説。辦任何事都得遵循事物的發展規律。

16、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譯文：輕易就許下諾言的人必定容易失信於人，把事情看得很容易的人必定遇到很多想不到的困難。

17、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譯文：禍啊，福就依傍着它；福啊，災禍就隱含其中。

18、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矣。

譯文：以無厚入有隙，所以運作起來還是寬綽而有餘地的。説明做事要依乎天理，以無厚入有間，這是莊子養生論的核心。同時説明了要認識自然規律，按自然規律辦事。成語"目無全牛"、"遊刃有餘"這兩條成語，都出自這裏。

19、見素抱樸，少私寡慾。

譯文：保持本質淳樸無華，減少私心貪慾。

20、孝子不諛其親，忠臣不諂其君，臣、子之盛也。

譯文：孝順的兒子不去巴結父母，賢良的忠臣不去奉承君主，這就是作賢臣、作孝子的最高境界了。歎世俗阿諛成風，歎世人大惑不可救，呼喚真正的孝子、賢臣。

21、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譯文：合抱的大樹由細小的幼苗長成，九層的高台由一筐一筐的泥土堆成，千里遠的行程須從腳下開始。

22、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譯文：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心如死灰、精神毀滅，人身體的死亡還是次要的。

23、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譯文：知道是無可奈何的，就當作命運一樣去接受，這就是人生最高的德行。

24、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餘；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

譯文：無為，就能夠利用天下，而感到閒暇有餘；有為，就被天下所利用，而感到急迫不足。以虛無、自然、無為，闡釋無為之治。

25、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譯文：學問知識，要不斷增強，日益廣博，修身養性悟道，要逐漸去掉自身的各種雜念，此為日損。減少又減少，最後就到了什麼也不僵持固着的無為境地。

26、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譯文：想要關閉它，就要先擴張它；想要削弱它，就要先強化它；想要廢除它，就要先興旺它；想要奪取一些東西，就要先給予一些東西。

27、指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

譯文：脂膏燒完了，火種卻流傳下去，無窮無荊此句以薪喻形，以火比喻精神。薪盡火傳，是説形體雖死而精神永存。後以薪盡火傳喻學業師徒相傳。

28、夫鵠不日浴而白，烏不日黔而黑。

譯文：天鵝並不天天沐浴，而羽毛卻是潔白的；烏鴉並不天天暴曬，而羽毛卻是烏黑的。萬物出自本性，不能強行改變。

29、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譯文：廚師雖然不做祭品，主持祭祀的司儀是不會越過擺設祭品的几案，代替廚師去做的。此謂儘管庖人不盡職，尸祝也不必超越自己祭神的職權範圍代他行事。表現了莊子無為而治的思想，成語"越俎代庖"即由此而來。

30、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

譯文：小的迷惑可以使人弄錯方向，大的迷惑能夠使人喪失本性。説明純正的人性就是人自然的本性，而仁義則不但不合人性，而且是傷性亂世的。

31、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譯文：最大的禍患是不知足，最大的過失是想要得到的慾望。知足的人，永遠是滿足的。

32、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譯文：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是無限的。用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學習之中。

33、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譯文：上等的人聞道便努力去踐行，中等的人聞道則將信將疑，下等的人聞道會哈哈大笑，不笑不足以是大道。

34、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譯文：知識少的不瞭解知識多的，年壽短的，不瞭解年壽長的。

35、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譯文：自然的規律是，不鬥爭而善於取勝；不言語而善於應承；不召喚而自動到來，坦然而善於安排籌劃。自然的範圍，寬廣無邊，雖然寬疏但並不漏失。

36、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譯文：過分的愛惜會招致巨大的付出，過多的擁有會招致沉重的損失。所以，知道滿足就不會遭受困辱，知道適可而止便不會遇到危險，如此就可以長久安全了。

37、鳧脛雖短，續之則憂；鶴脛雖長，斷之則悲。

譯文：野鴨的腿雖短，如果給它接上一段，它就會痛苦；仙鶴的腿雖然長，如果給他截去一段，它就會悲傷。説明強以為之，必然造成不幸和痛苦。成語鶴長鳧短、斷鶴續鳧都出自這裏。

38、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

譯文：有手藝的人勞累，聰明的人憂慮，無能的人無所求，所以逍遙自在。

39、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行修於內者無位而不怍。

譯文：知足的人，不為利祿而去奔波勞累；明白自得其樂的人，有所失也不感到憂懼；講究內心道德修養的人，沒有官位也不感到慚愧。知足自得，不逐名位才會超脱。

40、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到老死不相往來。

譯文：讓人民吃得香甜，穿得漂亮，住得安適，滿意於他們的平凡生活。國與國之間相互得見，雞犬之聲相互聽得見，而人民從生到死，也互不往來。

41、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譯文：人取法地，地取法天，天取法道，道純任自然。

42、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譯文：不知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中變成莊周呢？莊周與蝴蝶那必定是有區別的。這就叫物、我的交合與變化。

43、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譯文：事物過於強大就會走向衰朽，這就是説明它不符合於道，不符合道的，就會很快死亡。

44、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譯文：大自然的規律，利於萬物而不加害萬物。聖人所遵從的原則，是給天下人帶來好處但卻不與之爭利。

45、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譯文：最高的善像水那樣，水善於幫助萬物而不與萬物相爭。

46、相與於無相與，相為於無相為。

譯文：相互結交在不結交之中，相互有為於無為之中。交友要達到相交出於無心，相助出於無為。這才是"莫逆之交"。

47、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

譯文：有了機械，就會產生機巧之事；有了機巧之事，就會產生機巧之心；機巧之心放在胸中，就會破壞純白的品質。不具備純白的品質，就會心神不定，心神不定的人，就會被道所拋棄。功利機巧的確是壞事害人的東西。

48、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譯文：使心靈達到虛的極致，堅守住靜的妙境，就能從萬物的變化中看到大道的存在。

49、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譯文：山上的樹木皆因材質可用而招致砍伐，油脂皆因可以燃燒照明而自取熔煎。桂樹皮芳香可以食用，因而遭到砍伐；樹漆因為可以派上用場，所以遭受刀斧割裂。人人都知道有用的用處，卻不知道無用的用處。

50、眾人重利，廉士重名，賢人尚志，聖人貴精。

譯文：多數人看重利，廉潔之士注重名聲，賢人君子崇尚志向，聖人看重精神。

51、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譯文：天下沒有比水更柔弱的了。然而能攻堅克強的力量沒有能勝過水的。沒有別的東西能改變它、代替它。弱能勝強，柔能勝剛，天下沒有不懂，卻不能實現。

52、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譯文：一尺長的鞭杖，每天截取一半，永遠也截不完。物質可無限分割。

53、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恆也。

譯文：天下的人都僅僅知道以美為美，這就是醜了。都僅僅知道以善為善，這就是惡了。有和無是相互依存的，難和易是相互促成的，長和短互為比較，高和下互為方向，聲響和迴音相呼應，前邊與後邊相伴隨。此乃常情，故曰恆也。

54、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譯文：天網廣大無邊，網眼雖稀，卻不會有一點失漏。

55、不以物挫志。

譯文：因外物而擾亂自己的心志（這樣，德性就沒有了）。可玩物喪志。

56、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譯文：把無為當做為，把無事當做事，把無味當做味。不管大小多少，要用德來報答怨恨。打算克服困難要從容易處入手；實現遠大理想要從細小處開始。天下的難事必須從容易處做起，天下的大事必須從細小處做起。

57、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譯文：遇事謙退無爭，反而能在眾人之中領先；將自己置於事外，反而能保全性命。這不正是因為無私嗎？反而能成就一己之私。

58、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

譯文：大寒季節到了，霜雪降臨了，這時候更能顯出松樹和柏樹的茂盛。松柏之茂喻君子品德高尚。

59、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早晨生出晚上就死的菌和夏天出生秋天就死的昆蟲因為年壽短而難以經歷和知曉更多的事物。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譯文：至人泯滅了物我的對立與區別，不再有我，神人聽應自然，完全拋棄了功業的概念；聖人深明事理，完全拋棄了聲名的桎梏。偉大的人不為自我、功業、聲名所累。

60、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譯文：人生於天地之間，就像白馬跳過一個很小的縫隙，忽然一下而已。

61、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倪於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

譯文：獨自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視萬物，不搬弄是非，以與世俗相處。

62、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矣。

譯文：人生是有限的，但知識是無限的，用有限的人生追求無限的知識，是必然失敗的。

63、悲樂者，德之邪；喜怒者，道之過；好惡者，心之失。

譯文：悲痛與歡樂，會使德性流於邪僻；不忘喜怒，會以道為過錯；陷入好惡，會喪失道德。

64、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譯文：竹笱是用來捕魚的，捕到魚後就忘掉了魚笱；兔網是用來捕捉兔子的，捕到兔子後就忘掉了兔網；言語是用來傳告思想的，領會了意思就忘掉了言語。

65、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譯文：泉水乾涸，魚兒困在陸地相互依偎，以唾沫相互濕潤求得生存，（此時此境）卻不如彼此不相識，各自暢遊於江湖。

66、‘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譯文：道是獨一無二的，道本身包含陰陽二氣，陰陽二氣相交而形成一種適勻的狀態，萬物在這種狀態中產生。萬物背陰而向陽，並且在陰陽二氣的互相激盪而成新的和-諧體。

67、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譯文：最上乘的統治者沒有個人主觀成見，總是習慣於把百姓的意向作為自己的意向。善良的人我用善良的心去對待，不善良的人我也用善良的心去對待，就會讓所有的人一心向善。

68、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譯文：對待結束時的工作，還像開始時一樣認真，則做任何事都沒有不成功的。

69、小惑易方，大惑易性。

譯文：小的迷惑能夠使人弄錯方向，大的迷惑能夠使人喪失本性。

70、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譯文：天下最柔軟的東西，可以在天下最堅硬的東西之間自由馳騁。

71、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説。

譯文：天地有大美卻不言語，四時有分明的規律卻不議論，萬物有生成的條理卻不説話。

72、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譯文：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心如死灰，精神毀滅，而人的身體的死亡還是次要的。人是要有點精神的。

73、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譯文：人生在天地之間，就像透過縫隙看到白馬飛馳而過，不過一瞬間罷了。成語白駒過隙出此。人生知促，切勿浪費。

74、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

譯文：聖人治理天下的原則是：排棄充斥於人民心中的各種成見，滿足人民的温飽需求，軟化人民的犟執趨求，提高人民的自立自足能力。

75、善火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

譯文：善於帶兵打仗的將帥，不逞其勇武；善於打仗的人，不輕易被激怒；善於勝敵的人，不與敵人正面衝突；善於用人的人，對人表示謙下。這叫做不與人爭的品德，這叫做運用別人的能力，這叫做符合自然的道理。

76、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聞數窮，不若守中。

譯文：如果不能守虛處靜，而以多聞博識自許，進而有為多言，那很快就會導致窮敗。不如處虛守靜，而無為不言，能夠取得成功。

77、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譯文：舉世讚譽也不感到得意，舉世非議也不感到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