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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它不嫌我是處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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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根本沒有想成爲作家。但很多人叫我作家,這成了我的標籤,一輩子不可能撕掉了。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爲一個裁縫,或者一個放電影的人,再不行就去當一個圖書管理員,但都沒有實現。可這些念頭從來沒有消失過,我從小對好看的衣服極爲敏感,那些被人們所譏笑和不齒的女人因爲漂亮和風情讓我暗自傾慕。
  
  那一塊美麗的花布在裁縫手裏變成一件漂亮衣服時,我的眼睛散發着熾熱的光芒——裁縫踩着縫紉機的樣子太性感了,那聲音“嗒嗒”的,勝似任何花開的聲音。
  
  小時候我便不合羣,特別喜歡跟男生打架,母親買的紅襖不討我喜歡,便自己騎單車去換成綠色的。
  
  爲買到一塊好看的花布做裙子,我轉遍了霸州城所有商店,包括那些角落中的小賣部。長大後我有兩件東西最多:一是書,二是衣服。
  
  很多衣服是我自己設計的,難免誇張、奇特。偶爾想起裁縫夢,悵悵然。
  
  那時小城的文化館是最雅緻的地方。細長的小院,院中有兩棵極粗的合歡。東側屋內有唱戲的人,評劇或者梆子,兩邊的屋子有幾十種訂閱的雜誌——《人民文學》《十月》《中篇小說選刊》,那時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在閱覽室看這些雜誌,那閱讀臺是紫色的桌色,有些坡度,放上雜誌剛剛好,窗外的合歡開得正好,那個少年正讀張承志的《黑駿馬》,她幾度哽咽,熱淚盈眶,怕人看見,便偷偷用襖袖拭去淚水。
  
  那個少年便是我。
  
  文學館還有一個狹窄的後院,穿過月亮門便是了。在上世紀80年代,那樣的小院讓人極富想象,我曾偶爾推開一扇門看到過一幕——書桌上攤着散亂的手稿,是那種三百字的稿紙,上面寫着《長久的天空長久的雨》,落款是閻伯羣。
  
  我羨慕極了,作家,寫小說。更關鍵的是:不用上班。而且可以每天聽戲、看書、聞花香。
  
  我第一次萌生當作家不錯的念頭。這比當裁縫和放電影看起來更無所事事。
  
  畢業後分至單位是閒差,與H寫信聊川端康成和弗裏達。每日在飯桌上寫信,那些信淡到不能再淡,現在看來仍然不失韻味。H仍然在南孟教書,目光依然如少年炯炯,五十歲的人彷彿沒有年齡。
  
  有三四年我甚是頹廢。半字不着,每日與單位同事打撲克。我很快成爲箇中高手,打撲克落下腱鞘炎,2011年去中國戲曲學院戲文系教學,和學生談起打撲克打到腱鞘炎,他們樂得前仰後合,我亦不相信那時我所經歷的日與月。
  
  但日子就那樣荒廢了——不自知過了五六年,只每日打撲克,簡直要忘掉寫字這件事情。後來想起亦是不悔,那樣快意的人生亦是清水照芙蓉,也好。
  
  我總以爲可以沒有寫作。殊不知寫作已經成爲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一種生活方式。它是我另一個自己、另一種敘述、另一種表達。
  
  失去寫作我可以活得很好,但肯定少了味道和氣質。這還不是頂要命的,在最關鍵的時候,寫作搭救過我遇險的心。
  
  在最彷徨、最寂寥、最孤獨無助時,寫作不僅是救命稻草,更像親人,不離不棄地陪伴着我,只要我要它,它永遠要我。它不嫌我老、醜、脾氣壞,不嫌我是處女座、個性倔強,不嫌我不會打理人情世故,它老實地在那裏又溫順又體貼,又敦厚又仁慈,它是我永遠的親人,我們將終生在一起,一直到死。  

只有它不嫌我是處女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