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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比死更難——《無名之輩》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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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比死更難——《無名之輩》觀後感

活比死更難——《無名之輩》觀後感

文/邵雪峯

《無名之輩》全片以槍爲線索。

槍是什麼?

在精神分析的理論中,槍是陽具,是權力。

槍的權力來自何處?來自持槍者可以決斷人的生死。

本片戲劇衝突之一在於,持槍的人想好好活,被槍指的人想快點死,從而構成了權力的顛倒。這是荒誕之一。

那麼,槍來自何處?

片中有三杆不同的槍,一杆是從工地裏挖出來,一杆是從太爺爺處偷來的,還有一杆隨處可得的水槍,然而它在被包裝之後,只要不扣下扳機,它具備和真槍相同的威力。

三杆槍象徵着不同類型的權力。

一種是土生土長的權力,霸道野蠻,由房地產老闆的兒子高翔掌握,是他對抗劉五的力量來源。高翔把握權力的同時,也具備年輕男性的性吸引力。他在和保安女兒的互動中,無疑扮演着更爲主動、強勢的一方。

一種是世代繼承的權力,由進城的農名工“眼鏡”掌握,這種權力在本片顯得非常荒誕,構成主要笑點。眼鏡最想要的是尊嚴,卻屢遭挫敗,求而不得。眼鏡尋求尊嚴之路也構成本片衝突之一。電影並未交代眼鏡之前的生活,可以猜測,很可能是之前的種種挫敗,迫使這個年輕人偷來太爺爺的槍,用最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男性能力。他冒着巨大風險搶了手機店,到手的大都是不值錢的手機模型;他闖入民宅,卻被高位截癱的嘉旗用言語脅迫,陷入兩難;他暴怒之下想找店員理論,才發現自己已成爲全民笑柄;他好不容易在女人面前展露出男子氣概,馬上被兄弟曝光還是處男;他幾乎就快逃之夭夭,卻被煙花嚇得開了槍,入了獄,槍也隨之失去。

從片頭到片尾串起整個故事的水槍,道出權力某種意義的實質——擁有槍的人不是因爲槍才擁有了權力,而是因爲他人相信持槍者擁有權力,所以他纔會有權力。權力是在人與人的互動過程中建構起來的一種關係。從這個角度來看,保安的一連串行爲更顯滑稽。作爲男人,他是完全失敗的,女兒、妹妹、女老師和女技師都看不起他,他的警察之路毀於車禍,之後當了房地產老闆的保安,卻被債主吊起來打——開頭這場打戲裏,他以寡敵衆的抓手在於抓住了劉五的陽具。之後的情節裏,他試圖去抓更大的陽具——槍。他一生的命運與槍糾纏不清,但哪怕再落魄,他也要扮演槍的合法擁有者——警察,並努力成爲警察。在保安心中,成爲警察,擁有槍,纔算得上男人。

在電影中,對死的講述顯然比活更容易。

人死了,那就是死了,結束了,終結了,不會有任何變化了。

反派死了,完;

公主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個結局也算一種“死法”,完;

所有人都死了,完;

主角進監獄了,一紙判決帶走了所有的愛恨情仇,完;

再精緻的結局,只要是人物進入了某種“不變”,有了結局,就算死了。

很多電影的戲劇衝突,往往是人物會不會死,或者怎麼死。

然而,比講述死更難的,是講述如何活着。如何描述死之前活着的狀態,在我看來,遠比交代“死還是沒死”關鍵。

一個人活着的時候,他既有廣闊無限的可能,也有無法突破的侷限,人的情感充滿矛盾和衝突,人的行爲可能陷入了某個刻板僵化的模式,但也可能發生令人震驚的變化。這樣的人的狀態是最爲有趣的,也是人總能在電影中找到情感投射之處的原因。

而一個人如果不變了,比如,永遠幸福快樂了,屹立不倒了,永垂不朽了,其實這樣的人可以說是死了。

現實生活中,人總是在發生變化,哪怕是死人,腐爛程度也不可能不變;而在電影中,人物形象的確是可以不變的,或者說,電影投射出來的人物形象可以給人以“不變”的錯覺,當所有人都同意了這種不變的時候,這個形象就變成了殭屍,或者死人——比如一輩子幸福快樂的神仙眷侶。

《無名之輩》打動我的一個細節是,女兒與保安擁抱和解之際,保安終於放開了包裹着的水槍,騰出手抱住了女兒。然而,他會抱多久,他是否還會繼續通過追求陽具來證明自己擁有陽具,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