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鄉愁

失落的鄉愁

作者：藤藤兒

來源：38女性網

讀過許多有關故鄉的詩，寧靜溫暖，田園牧歌，那裊裊炊煙升起的是無盡的鄉思；讀過許多有關故鄉的文，羊腸小道，西瓜地裏，那泛灑的月光是回不去的惦記。然而故鄉於我，卻摻雜幾多苦澀而辛酸的滋味，甚至不怎麼想起。

日暮鄉關，鄉關何處。

12歲離開那裏到縣城求學，她便開始模糊，只依稀記得某次清晨，弟弟用自行車送別我的那段泥巴路上揚起的灰塵，他疑惑地說：“幹嘛不就在這裏讀書！”是的，那殘破不堪即將傾毀的鄉中學。我忘記了如何回答，只記得我很歡喜，可以離開那裏。

之後，初中、高中、大學，假期回到那裏。恣意、歡樂的寒暑假，也伴隨着夏季需頂着烈日下田收水稻的灼痛，和冬季爸媽不在身邊過年的孤獨。我喜歡故鄉四五月間大片蒼翠蒼翠的綠色，喜歡田間聒噪不止的蛙鳴和偶爾傳出的布穀鳥叫聲，喜歡門前那條涓涓不止的小溪，喜歡街坊鄰居你來我往的人情。可是我不喜歡寒冬裏她的蕭瑟冷寂，不喜歡黑夜裏她的靜默無聲，更不喜歡的，是那裏只有祖父母，卻缺少爸媽在的無依。

之後，有了自己的家庭，還有孩子。回故鄉，大約一年一次。我更像候鳥一樣，過年時候回去陪伴漸老的父母，像他們年輕時候做的那樣。而不同背景成長的先生，更像是在完成一項任務去到那裏。我只能嘆息，故鄉，真是遙遠了；我也會安慰，心之安處即吾鄉。

我也期待女兒會驚喜於地裏的嫩苗和肆意橫行的雞鴨，可惜沒有。她稱那破敗的地壩爲山上。在三歲的孩提世界裏，那裏長滿了雜草，偶爾會有亂石、竹木棍棒，不正像山上的荒涼嗎？儘管它其實是平地。我很想告訴她，媽媽小時候在那裏跑來跑去，和小夥伴們盡情揮灑童年；灣裏的蔣姓人家端着碗你站我坐地在那裏，談論天氣收成，張家李家；外婆，老祖母在那裏曬過玉米，曬過水稻，還在那裏坐一上午繡過花；那裏曾流傳了許多鬼故事、熊外婆，那裏也飛過晶晶亮的螢火蟲，灑過滿地的白月光……然而三歲的孩子，哪裏能懂得那麼多呢？連我自己都在疑惑，那些美好的光景是否真有過，爲何她成了如今的模樣？

灣裏只剩下幾戶人家，而且據說已在鎮上買房，快搬走了。剩下的空房子有的已在漏水，有的已然倒塌，連灣邊的竹林也穢氣沖天，誰曾想那裏是過去納涼的好地方。灣前的泥巴路已變成水泥路，車子出入方便；大塊大塊的農田荒蕪着，長滿了野草；遠遠看着有人出來汲水，那也一定是老人。連我家，爸媽、兄弟也已經搬走了，只留原來蓋的兩層小樓，任風雨侵蝕。

劉婆婆家的兒子媳婦正鬧離婚。據說婆婆嫌棄媳婦生了兩個女兒，百般挑剔；據說媳婦嫌棄兒子不能掙錢，窩囊廢。兩個年輕人都不想要孩子，都想各奔前程。

魯迅當年回鄉看到明媚少年變成了麻木迂訥的閏土，便痛心疾首；此情此景於我，該是怎樣的悲涼哀慼？故鄉變得更富裕了，故鄉卻再也不是故鄉了。沒有多少人願意回到那裏，卻有多少人還在念念不忘，或是毫不猶豫地拋棄？

日暮鄉關，鄉關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