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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亮程經典語錄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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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亮程有詩集《曬曬黃沙樑的太陽》,散文集《虛土》《一個人的村莊》《在新疆》等。被譽爲“20世紀中國最後一位散文家”和“鄉村哲學家”。下面是小編爲大家提供的關於劉亮程的經典語錄,歡迎大家的閱讀。

劉亮程經典語錄大全

【劉亮程經典語錄一】

1、走進一株草、一滴水、一粒小蟲的路可能更遠。弄懂一棵草,並不僅限於把草喂到嘴裏嚼嚼,嚐嚐味道。挖一個坑,把自己栽進去,澆點水,直楞楞站上半天,感覺到的可能只是腿痠腳麻和腰疼,並不能斷定草木長在土裏也是這般情景。人沒有草木那樣深的根,無法知道土深處的事情。人埋在自己的事情裏,埋得暗無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幹完,幹好,人就漸漸出來了。 我從草木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並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爲弄懂了它們,其實我弄懂了自己。我不懂它們。

2、所謂永恆,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時間完了,但這件事物還在一個人走過一些年月後就會發現,所謂的道路不過是一種擺設,供那些在大地上瞎兜圈子的人們玩耍的遊戲。它從來都偏離真正的目的。不信去問問那些永遠匆匆忙忙走在路上的人他們走到自己的歸宿了嗎,沒有。否則他們不會沒完沒了地在路上轉悠。

3、現在我還不知道那頓沒吃飽的晚飯對我今後的人生有多大影響。人是不可以敷衍自己的。尤其是吃飯,這頓沒吃飽就是沒吃飽,不可能下一頓多吃點就能補償。沒吃飽的這頓飯將作爲一種欠缺空在一生裏,命運遲早會抓住這個薄弱環節擊敗我。

4、以後幾天,我幹着許多人幹剩下的事情。一個人在空蕩蕩的麥地裏轉來轉去。我想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之後,都會有一個收尾的人,他遠遠地跟在人們後頭,幹着他們自以爲幹完的事情。許多事情都一樣,開始乾的人很多,到了最後,便成了某一個人的。

5、也許我們周圍的許多東西,都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關鍵時刻挽留住我們。一株草,一棵樹,一片雲,一隻小蟲。它替匆忙的我們在土中紮根,在空中駐足,在風中淺唱…… 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任何一棵樹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任何一粒蟲的鳴叫也是人的鳴叫。

6、我一回頭,身後的草全開花了。一大片。好像誰說了一個笑話,把一灘草惹笑了。我正躺在山坡上想事情。是否我想的事情--一個人腦中的奇怪想法讓草覺得好笑,在微風中笑得前仰後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脣,忍俊不禁。靠近我身邊的兩朵,一朵面朝我,張開薄薄的粉紅花瓣,似有吟吟笑聲入耳;另一朵則扭頭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顏。我禁不住也笑了起來。先是微笑,繼而哈哈大笑。這是我第一次在荒野中,一個人笑出聲來。

7、人雖非草木,家卻是根,把人牢牢拴在一處。人可以走東竄西,跑南奔北。大部分時間卻還是在家裏度過。家的位置對人一生有多重要。家安在鹽鹼灘,你的腳就一輩子返潮。家住沙溝樑,有風無風你都得把眼眯縫上。不同的生活方位造就着不同的人。幾步之外,另有乾坤。村人早就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們在活得不對勁時,要想方設法搬搬房子,這比搬動其他更容易些。樹挪死,人挪活嘛。

8、我在村人中生活了幾十年,什麼事都經過了,再呆下去,也不會有啥新鮮事。剩下的幾十年,我想在花草中度過,在蟲鳥水土中度過。我不知道這樣行不行,或許村裏人會把我喊回去,讓我娶個女人生養孩子。讓我翻地,種下一年的麥子。他們不會讓我閒下來,他們必做的事情,也必然是我的事情。他們不會知道,在我心中,這些事情早就結束了。如果我還有什麼剩下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一棵草的事情,一粒蟲的事情,一片雲的事情。

9、我最終沒有找到另一個聽見鳥叫的人。以後許多年,我忙於長大自己,已經淡忘了那隻鳥的事。它像童年經歷的許多事情一樣被推遠了。可是,在我快40歲的時候,不知怎的,又突然想起那幾聲鳥叫來。有時我會情不自禁地張幾下嘴,想叫出那種聲音,又覺得那不是鳥叫。也許我記錯了。也許,只是一個夢,根本沒有那個夜晚,沒有草垛上獨睡的我,沒有那幾聲鳥叫。也許,那是我外爺的聲音,他寂寞了,在夜裏喊叫幾聲。我很小的時候,外爺粗大的聲音常從高處撞下來,我常常被嚇住,仰起頭,看見外爺寬大的胸脯和滿是鬍子的大下巴,有時他會塞一個糖給我,有時會再大喊一聲,攆我們走開,到別處玩去!外爺極愛乾淨,怕我們弄髒他的房子,我們一走開他便拿起掃把掃地。

10、能讓一棵樹長得粗壯興旺的地方,也一定會讓一個人活得像模像樣。往回走時,我暗暗記住了這個地方。那時,我剛剛開始模糊地意識到,我已經放任自己像植物一樣去隨意生長。我的胳膊太細,腿也不粗,膽子也不大,需要長的東西很多。多少年來我似乎忘記了生長。

11、我們村邊就有幾棵這樣的大樹,村裏也有幾個這樣的人。我太年輕,根扎得不深,軀幹也不結實。擔心自己會被一場大風颳跑,像一棵草一片樹葉,隨風千里,飄落到一個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歡,願不願意,風把你一扔就不見了。你沒地方去找風的麻煩,颳風的時候滿世界都是風,風一停就只剩下空氣。天空若無其事,大地也像什麼都沒發生。只有你的命運被改變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個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場相反的風把自己刮回去。可能一等多年,再沒有一場能颳起你的大風。你在等待飛翔的時間裏不情願地長大,變得沉重無比。

12、每個人最後都是獨自面對剩下的寂寞和恐懼,無論在人羣中還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個人的。就像一粒蟲、一棵草在它浩蕩的羣落中孤單地面對自己的那份歡樂和痛苦。他的蟲、草不知道。一棵樹枯死了,提前進入了比生更漫長的無花無葉的枯木期。其他的樹還活着,枝繁葉茂。陽光照在綠葉上,也照在一棵柏樹上。我們看不見一棵柏樹在陽光中生長着什麼。它埋在地深處的根在向什麼地方延伸。死亡以後的事情,我們不知道。

13、不管多大的風,刮平一道田埂也得一百年工夫;人用日扔掉的一隻瓷碗,在土中埋三千年仍紋絲不變;而一根扎入土地的鋼筋,帶給土地的將是永久的刺痛。幾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消磨掉它。 除了時間。 時間本身也不是無限的。 所謂永恆,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時間完了,但這件事物還在。 時間再沒有時間。

14、人們總喜歡把自己依賴在強大的社會身上,耗費畢生精力向社會索取。而忘記了營造自己的小世界,小環境。其實,得到幸福和滿足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你花一會兒時間,探淨窗玻璃上的塵土,你就會得到一屋子的明娓陽光,享受很多天的心情舒暢;只要稍動點手。填平回家路上的那個小坑,整個一年甚至幾年你都會平平安安到家,再不會栽跟頭,

15、其實這些活物,都是從人的靈魂裏跑出來的。上帝沒讓它們走遠,永遠和人呆在一起,讓人從這些動物身上看清自己。

16、而人的靈魂中,其實還有一大羣驚世的巨獸被禁錮着,如藏龍如伏虎。它們從未像狗一樣咬脫鎖鏈,跑出人的心宅肺院。偶爾跑出來,也會被人當瘋狗打了,消滅了。

17、我想,即使我不能把舉目無親的城市認作故土,也至少應該把借住的這閨房子當成家,生活再匆忙,工作再辛苦,一天也要擠出點時間來,不慌不忙地做頓飯,生活中也許有許多不如意,但我可以做一頓如意的飯菜--爲自已。也許我無法改變命運,但隨時改善一下生活,總是可以的,只要一頓好飯,一句好話,一個美好的想法便可完全改變人的心情,這件簡單易做的事,唾手可得的幸福我都不知道去做,還追求什麼大幸福呢?

【劉亮程經典語錄二】

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

許多年之後你再看,騎快馬飛奔的人和坐在牛背上慢悠悠趕路的人,一樣老態龍鍾回到村莊裏,他們衰老的速度是一樣的。時間纔不管誰跑得多快多慢呢。

我們活着是因爲還沒有資格去死。

心地纔是最遠的荒地,很少有人一輩子種好它

“一個人心中的家,並不僅僅是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而是長年累月在這間房子裏度過的生活。儘管這房子低矮陳舊,清貧如洗,但堆滿房子角角落落的那些黃金般珍貴的生活情節,只有你和你的家人共擁共享,別人是無法看到的。走進這間房子,你就會馬上意識到:到家了。即使離鄉多年,再次轉世回來,你也不會忘記回這個家的路。”

夢把天空頂高,讓土地更遼闊。

讓那些草木再繁茂一次、蔥鬱一次已經不可能,即使給它和以前一樣的陽光、雨水和養分,和以前一樣的無人踐擾的生存環境——它們的根毀掉了。

多少年後當眼前的一切成爲結局,時間改變了我,改變了村裏的一切。整個老掉的一代人,坐在黃昏裏感嘆歲月流逝、滄桑鉅變。沒人知道有些東西是被我改變的。在時間經過這個小村莊的時候,我幫了時間的忙,讓該變的一切都有了變遷。我老的時候,我會說:我是在時光中老的。

明知你路途遙遠,明知你很累,卻送一塊石頭給你,是我不想讓你走嗎。

故鄉是一個人的羞澀處,也是一個人最大的隱祕。我把故鄉隱藏在身後,單槍匹馬去闖蕩生活。我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走動,居住和生活,那不是我的,我不會留下腳印

一個人走過一些年月後就會發現,所謂的道路不過是一種擺設,供那些在大地上瞎兜圈子的人們玩耍的遊戲。它從來都偏離真正的目的。不信去問問那些永遠匆匆忙忙走在路上的人,他們走到自己的歸宿了嗎,沒有。否則他們不會沒完沒了地在路上轉悠。

“一個人老的時候,是那麼渴望春天來臨。儘管春天來了她沒有一片要抽芽的葉子,沒有半瓣要開放的花朵。春天只是來到大地上,來到別人的生命中。但她還是渴望春天,她害怕寒冷。”

我們不能完全窺見自己的夢,那是和我們同行的一種生活,只能被沉睡窺見。

也許我們周圍的許多東西,都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關鍵時刻挽留住我們。一株草,一棵樹,一片雲,一隻小蟲。它替匆忙的我們在土中紮根,在空中駐足,在風中淺唱...... 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任何一棵樹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經過許多個冬天之後,我才漸漸明白自己再躲不過雪,無論我蜷縮在屋子裏,還是遠在冬天的另一個地方,紛紛揚揚的雪,都會落在我正經歷的一段歲月裏。當一個人的歲月像荒野一樣敞開時,他便無法照管好自己。

人們時常埋怨生活,埋怨社會,甚至時代。總認爲是這些大環境造成了自己多舛的命運。其實,生活中那些常被忽視的微小東西對人的作用纔是最巨大的。也許正是它們影響了你,造就或毀掉了你,而你卻從不知道。

腳印像樹葉一片一片向遠處飄,一路踩起塵土,掩埋行蹤。

人無法忍受人的荒蕪。

在村莊裏,睡一百年,都不會有人喊醒你,一場風過,有些東西就在看不到了。在村莊活得太久,就會感到時間在你身上慢下來,而在其他事物身上飛快地流逝着。有些人,有些東西,滿世界亂跑,讓光陰滿世界追着他們。他們最終都沒能跑回來,死在外面了。他們沒有趕回來的時間。

我的親人們說我是個很冷的人,不是的,我把僅有的溫暖全給了你們。

雪落在那些年雪落過的地方

人最大的毛病是,愛以自己的習好度量其他事物。

我圍抱着火爐,烤熱漫長一生的一個時刻。我知道這一時刻之外,我其餘的歲月,我的親人們的歲月,遠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風吹徹。

落在一個人一生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我們幫不了誰.我的一小爐火,對這個貧寒一世的人來說,顯然微不足道.

每個人最後都是獨自面對剩下的寂寞和恐懼,無論在人羣中還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個人的。 就像一粒蟲、一棵草在它浩蕩的羣落中孤單地面對自己的那份歡樂和痛苦。其他的蟲、草不知道。喜歡(5)加入句集1372060添加評論苑苑Six分享到微信

冬天總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個人,先是一條腿、一塊骨頭、一副表情、一種心情……爾後整個人生

有一股寒風,從我自以爲火熱溫暖的從未被寒冷侵入的內心深處陣陣襲來時,我才發現穿再厚的棉衣也沒用了。

生活就是這樣,並不因爲你生活了多少年日子就會變得好過。農活更是如此,不是你幹掉一件它就會少一件。活是幹不完的,你只有慢慢地幹着活把自己的一生消磨完。活是個好伴兒,尤其農活,每年都一樣多,一樣長短的季節。你不用擔心哪一年的活會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也別指望哪一年會讓你閒得沒事。活均勻地攤在一輩子裏。

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時候到了人會自己醒來。

我走的時候,還不知道曾經的生活有一天,會需要證明。

我這人天生嘴叼,妻子常說我是天底下最難侍候的男人。不過,她並沒侍候過其他男人,怎麼能猜測天底下還有好侍候的男人呢。

也許我的一輩子早就完了,而我還渾然不覺地在世間遊蕩沒完沒了,做着早不該我做的事情,走着早不屬於我的路

風颳到頭是一場風的空

不管我們年輕時怎樣不聽話,違背母語父令。最終還是回到父親母親的聲音中,用你們的話語表達我們自以爲全新的人生、做着父母語言中的所有事情。

當你十五歲或二十歲的時候,那些三十歲、五十歲、七十歲的人便展示了你的全部未來。而當你八十歲時,那些四十歲、二十歲、十歲的人們又演繹着你的全部過去。你不可能活出另一種樣子——比他們更好或更差勁。

在凜冽的寒風中,身體中那點溫暖正一步步退守到一個隱祕的連我自己都難以找到的深遠處---我把這點隱深的溫暖節儉地用於此後多年的愛情和生活。

況且,一個人要活的真實就難免不把別人的一生當一場戲。看不見的歲月是可怕的。

冬天,有多少人放下一年的事情,像我一樣用自己那隻冰手,從頭到尾地撫摸自己的一生。

生命本身有一個冬天,它已經來臨。

有一種糧食在人生的遠路上,默默黃熟,搖落在地。我們很少能被它滋養。我們徒勞的腳,往往朝着它的反方向,奔波不已。

說出這些並不是我已經超越俗世的糧食。正相反,多少年來我一直,被俗世的糧食虧欠着。沒有氣力走向更遠處。 我只是獨自懷想那片遠地上的麥子,一年年地熟透黃落,再熟透黃落。我背對它們,走進這片村莊田野裏。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 孤獨地過冬我們幫不了誰我的一小爐火 對這個貧寒一生的人來說 顯然杯水車薪他的寒冷太巨大

我想,即使我不能把舉目無親的城市認作故土,也至少應該把借住的這間房子當成家,生活再匆忙,工作再辛苦,一天也要擠出點時間來,不慌不忙地做頓飯,生活中也許有許多不如意,但我可以做一頓如意的飯菜--爲自已。喜歡(2)加入句集3148410添加評論起個小名給‘自己’分享到微信

從那個夜晚我懂得了隱藏溫暖——在凜冽的寒風中,身體中那點溫暖節儉地用於此後多年的愛情和生活。我的親人說我是個很冷的人,不是的,我把僅有的溫暖全給了你們。

當所有的日子,傾巢而出在路上飛行,我開門等夜。喜歡(2)加入句集1760110添加評論陌上風分享到微信

人,都在一個孤獨的位置上期待着別人,渴望由愛的途徑重歸靈魂的伊甸園。我既看到我的眺望,又看到我在眺望。喜歡(2)加入句集1764400添加評論陌上風分享到微信

如果真的這樣,我的心臟不再起伏。如果死亡就這樣無可避免地開始,能否讓我依然柔韌有力的手臂單獨地活下來,讓它歡快地揮舞。讓它去擁抱未及入懷的情人們。讓它撫摸遍每一件剩下的事情,然後獨自飛去。離開這個絢爛多姿的世界。 能否讓我永遠不近視的眼睛依舊深情地看着人世。我滿眼的不肯老去的柔情不能這樣的化爲灰土。讓我不知道疲倦的雙腿走完還未到頭的人生路途。別把死亡告訴我的腿腳,讓它們跑掉,死亡不再能夠追得上它們,讓它們自由。

我比年少時更需要一個父親,他住在我隔壁,夜裏我聽他打呼嚕,很費勁地喘氣。看他弓腰推門進來,一臉皺紋,眼皮耷拉,張開剩下兩顆牙齒的嘴,對我說一句話。我們在一張餐桌上吃飯,他坐上席,我在他旁邊,看着他顫巍巍伸出一隻青筋暴露的手,已經抓不住什麼,又抖抖地勉力去抓住。聽他咳嗽,大口喘氣——這就是數年之後的我自己。一個父親,把全部的老年展示給兒子,一如我把整個童年、青年帶回到他眼前。

相對而言,未來是安靜的。像一片沒被雞叫喚醒的天空。

死亡會讓人想起最根本的事情來,比如歸葬,就是遊子對故土最後的感激。人一生都在索取,只有死亡來臨,纔想到用自己的身體去餵養故土。喜歡(2)加入句集3339230添加評論奇楠香 陽光and塵埃分享到微信

在一個家裏,兒子守着父親老去,就像父親看着兒子長大成人。這個過程中兒子慢慢懂得老是怎麼回事。父親在前面趟路。父親離開後兒子會知道自己四十歲時該做什麼,五十歲、六十歲時要考慮什麼,到了七八十歲,該放下什麼,去着手操勞什麼。

那樣的花開,也許不應該讓人看見的。尤其不應該讓女人看見,女人看見了會傷心。每個女人的內心都是一個春天的夏爾希裏。花開正酣時,沒人看見。

我會讓你喜歡上這樣的日子,生生世世跟我過下去。葉子下懷孕,葉子上產子。我讓你一次生一百個孩子。他們三兩天長大,到另一片葉子下過自己的生活。我們不計劃生育,只計劃好用多久時間,讓田野上到處是我們的子女。他們天生可愛懂事,我們的孩子,只接受陽光和風的教育,在露水和花粉裏領受我們的全部旨意。他們向南飛,向北飛,向東飛,都回到家裏。

在兒子成年後,父母的後事便成了時時要面對的一件事,父母在準備,兒女們也在準備,用很多年、很多個早晨和黃昏,相互廝守,等待一個遲早會來的時辰,它來了,我們會痛苦,傷心流淚,等待的日子全是幸福。

那片荒野不是誰的,許多草還沒有名字,胡亂地長着。我也胡亂地生活着,找不到值得一幹的大事。 驢對人的反抗恰恰是看不見的。它不逃跑,不怒不笑(驢一旦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你看不出它在什麼地方反抗了你,抵制了你,傷害了你。對驢來說,你的一生無勝利可言,當然也不存在遺憾。 許多年之後再看,騎快馬飛奔的人和坐在牛背上慢悠悠趕路的人,一樣老態龍鍾回到村莊裏,他們衰老的速度是一樣的。時間纔不管誰跑得多快多慢呢。

一個看清了一生事業的人,總是在籠罩衆人的黑暗中單獨地開始了行動。

一些人總抱着一種臨時的想法在生活:住幾天就走,工作幾年就離開,愛幾個月便分手......一直到生活幾十年就離世。

我們內在的千年如此古遠!信仰是無限之虛。在看似明朗的地方,開始文學的迷茫路。喜歡(1)加入句集1764380添加評論陌上風分享到微信

還是遠在冬天的另一個地方,紛紛揚揚的雪,都會落在我正經歷的一段歲月裏。當一個人的歲月像荒野一樣敞開時,他便再也無法照管好自己。

所謂永恆,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時間完了,這件事物還在。時間再沒有時間。

雪越下越大。天徹底黑透了。我圍抱着火爐,烤熱着漫長一生的一個時刻。我知道,這一刻之外,我的其餘歲月,我親人們的其餘歲月,遠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風吹徹。

一場風到底能有多遠?喜歡(1)加入句集1760100添加評論陌上風分享到微信

更多時光裏這兩塊作物相互傾聽。苞穀日日聽着村子裏的事情抽穗揚花,長黃葉子。人夜夜耳聞莊稼的聲音入夢。村裏人睡覺,不管頭南頭北,耳朵總對着自己的莊稼地。地裏一有響動人立馬驚醒。上房頂望一陣。大喝一聲。全村的狗一時齊吠。狗一吠,村子周圍的莊稼都靜悄悄了。

如果我們要求不高,一片葉子下安置一生的日子。花粉佐餐,露水茶飲,左鄰一隻叫做花姑娘的甲殼蟲,右鄰兩隻忙忙碌碌的褐黃螞蟻。這樣的秋天,各種糧食的香味彌散在空氣裏,粥一樣濃稠的西北風,喝一口就飽了肚子。

你知道嗎,驢眼睛看人最真實,它不小看人,也不會看大。只斜眼看人。雞看人分七八截子,一眼一眼地看上去,腦子裏纔有個全人的影像。而且,雞沒記性,看一眼忘一眼。雞主要看人手裏有沒有撒給它的苞谷,它不關心人脖子上 面長啥樣子。

家裏買什麼不買什麼,都是母親說了算。他看上去只是個幹活的人,和我們一起起早貪黑。每天下地都是他趕車,坐在轅木上,很少揮鞭子。他嫌我們趕不好,只會用鞭子打牛,跑起來平路顛路不分。

中原人爲種地發明製造了數不清的手工農具。龜茲人只用兩件農具:坎土曼和鐮刀。前者種,後者收。兩種都是手工打造,鐮刀像他們的濃黑眉毛,磨開的刃像他們的目光。坎土曼像他們的臉。龜茲——庫車人用這兩件工具面對世界。他們不改變。我們變來變去,最後被這些不變的東西吸引,來到他們身邊,想問一句:你們爲何不變?突然又有一個更大的疑問懸在頭頂:我們爲何改變?

夜再黑,夜空是晴朗的。

生活本身的偏僻遠近,單調豐富,落後繁榮,並不能直接決定一個人內心的富饒與貧瘠、深刻與淺薄、博大與小氣。我相信在任何一件事物上都有可能找到整個世界,就像在一滴水中看見大海。展現博大與深遠的可能是一顆樸素細微的心靈。那些存在於角落不被人留意的瑣屑事物,或許藏着生存的全部意義。生活在什麼地方都是中心。

除了書本,我們已越來越不懂得向生存本身,向自然萬物學習了。接近生存在這個時代變成了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人類的書籍已經氾濫到比自然界的樹葉還要多了。真實的生存大地被書頁層層掩蓋,一代人從另一代人的書本文化上認識和感知生存,活生生的真實生活淹沒了。思想變成一場又一場形成於高空而沒落到地上的大風,只掀動雲層,卻吹不走大地上的一粒塵埃。

我一個人趕車時就沒這麼緊張。其實根本用不着多操心,牛會自己往好路上走,遇到坑坎它會自覺躲過。它知道車軲轆碰到疙瘩陷進坑都是自己多費勁。

一年後,我才能勉強地叫出父親。父親一生氣就嘟囔個不停。我們經常惹他生氣。她說東,我們朝西。有一段時間我們故意和他對着幹,他生了氣跟母親嘟囔,母親因此也生氣。在這個院子裏我們有過一段很不愉快的日子。後來我們漸漸長大懂事,父親也漸漸老了。

我一直覺得我不太瞭解父親,對這個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叫他父親的男人有種難言的陌生。他會說書,講故事,在那些冬天的長夜裏,我們圍着他聽。母親在油燈旁納鞋底。我們圍坐在昏暗處,聽着那些陌生的故事,感覺很遠的天,一片一片地亮了。我們不知道父親在這個家裏過得快不快樂,幸福不幸福。他把我們一家人接近這個院子後悔嗎。

多少年後我才知道,我們真正要找的,再也找不回來的,是此時此刻的全部生活。它消失了,又正在被遺忘。

我們家搬進這個院子的第二年,家裏的重活開始逐漸落到我們兄弟幾個身上,父親過早地顯出了老相,背稍重點的東西便顯得很吃力,嘴裏不時嘟囔一句:我都五十歲的人了,還出這麼大力氣。 他覺得自己早該閒坐到牆根曬太陽了。 母親卻認爲他是裝的。他看上去那麼高大壯實,一隻胳膊上的勁,比我們渾身的勁都大得多。一次他發脾氣,一隻手一撥,老三就飛出去三米。我見他發過兩次火,都是對着老三、老四。我和大哥不怎麼怕他,時常不聽他的話。我們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一到這個家,他便把一切權力交給了母親。